花震匆匆回頭瞧了他一眼,見柏克恭雙眼紅腫地盯着他,在黑暗中失神無光。
他便去打開寝室大燈:“睡醒了就吃飯,姜正昊給你打包了辣牛肉湯,他說你喜歡喝這個。”
姜正昊是洗襪子的室友,一身白衣白褲沉默地笑了。
寝室驟然大亮,柏克恭仰倒回枕頭上,手背搭在額上緩了一會兒,聲音抑制不住地沙啞:“你遊戲打輸了?”
花震提起這茬就來氣:“娘的!玩個狼人殺他們場外組隊,狼不刀人在大廳唠嗑!我開會議說要票狼,他們反倒把我票出去了?!這遊戲是這麼玩的嗎?唠嗑在哪不能唠?我他媽等了二十多分鐘!”
柏克恭忽然笑了聲。
“笑屁?”花震情緒很不穩。
“我突然想到我和卓年剛見面的時候……”他不假思索地接話,反應過來,倏而睜開眼睛,眉眼隻剩下愣怔和沉郁。
“你和你暗戀對象剛見面的時候,然後呢?”花震遊戲也不打了,坐在吊床裡晃晃悠地看他。
八卦是人類抗拒不了的消遣,姜正昊滿手泡沫,伸腿把槅門開大了點,也豎起耳朵。
“暗戀對象?你知道什麼?”
柏克恭語氣很不好,他支起身,被子滑落下來,黑背心遮不住肩膀,露出荷爾蒙爆滿的肩臂肌肉。
“你見我打遊戲就提一個女孩兒的名字,見姜正昊看一本散文還問他要書單說買給她,咱們輔導員叫你寫份材料你都去樓下宿舍打印一份說送給一個小笨蛋,你他娘的又沒姑娘愛搭理你,三句不離人家女孩名,不是暗戀對象是什麼?”
花震三句不離“娘”的人,說柏克恭三句不離卓年。
柏克恭聽到卓年和罵聲羅列到一起很不高興:“她不是我暗戀對象,你們不認識她,以後也不要提。”
杜絕所有會讓卓年産生困擾的可能。
即便他們的世界再也不會淋同一場雨。
這份冷聲拒絕讓寝室再度沉默,沉默到窒息。花震覺得沒意思,又戴上耳機。姜正昊也垂下頭。
柏克恭不在意他的選擇造就了什麼樣的隔膜,他們隻是室友,他很清楚。
是四個獨立靈魂的偏安一隅,偶爾的互相照顧,他會還禮。
他坐在椅子上拆開外賣,用一次性勺子小口喝辣牛肉湯,胃部發麻,很不舒服。
遊雲影适時地打電話來:“你把你剃須水牌子發我一下,我看你最近小臉兒挺白淨。”
柏克恭“噗嗤”一聲噴出來,粉絲蛋花全灑在桌子上。
他連抽好幾張紙,打開擴音,厲聲罵了他一句:“滾你爹的是不是吃飽了撐得沒屁擱楞嗓子?”
遊雲影在社交方面就沒撂下過面子,他隔着網線,“呵”一聲吐了柏克恭一口:“這又不是你在肯德基裡哭哭唧唧說嗚嗚卓年不要你買蛋撻的時候了?”
這一口氣順下來的昔日情景,擊退了寝室内的沉默,沉默用三秒鐘逃離。
花震遊戲也不打了,姜正昊襪子也不洗了,紛紛湊到柏克恭身邊,對着手機喊:“兄弟,詳細說說!”
柏克恭去漱口,覺得很無語。
遊雲影哪能放過這場面,覺得柏克恭在,啥事不用他兜着,也就把柏克恭失戀情況詳細講了一遍,話罷還提了一嘴:“我給蔣潇然打電話才知道,你竟然喜歡的是她室友!你還說人家卓年不會喊疼就是沒出息,别說人家姑娘要和你和平分手了,擱我不揍你兩拳算是輕的!”
姜正昊滿眼無奈地望向柏克恭,柏克恭正彎着腰伏在水池前,寬肩,窄腰,長腿,這人哪兒都好,就是不會說話。
花震罵了聲娘,震驚:“哥們,你真對你暗戀對象這樣說話?!你不是打印資料的時候說是送給小笨蛋的嗎,你哪怕叫她小笨蛋,都比說她沒出息強啊!啥玩意兒就沒出息了?”
柏克恭微微站直,雙臂撐在水池邊緣,額發、鼻尖、臉頰不斷往下滴水,他深呼吸好久:“太暧昧了,我說不出口。”
遊雲影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納了個悶:“叫小笨蛋怎麼就暧昧了?我家倉鼠在跑輪上摔個跟頭我都叫它小笨蛋,難道我和倉鼠搞暧昧嗎?”
“不一樣。”
柏克恭嘴上這麼說,實際心中已經有些想取經的意思。
因為悔恨。
因為遊雲影從來沒把任何關系搞砸過。
不對,除了他說的那位暗戀他的姑娘。
遊雲影開始大師級别的授課:“你哪怕像你室友說得這樣,叫她笨蛋,怪她‘笨蛋都會喊疼!’這六個字兒你不會說嗎?或者順着她,‘笨蛋不會喊疼但有人疼’你不會說嗎?!”
大師不愧是大師,兩句話兩種方案,絲毫不會惹人反感,反而字字句句把暧昧值拉滿。
柏克恭思考良久,憋出一句:“你早說啊……”
你早點說,卓年就不會推拒我了。
遊雲影覺得這不是他早不早說的問題,而是柏克恭朽木不可雕也。
他摸一摸下巴,覺得下巴上又生出了胡茬。
被氣得。
“撩人你還不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