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呀,”蔣潇然點頭:“他說他要去給你買手機,我說太好了,他不給買我就給你買了,他還告訴我說,你的錢留着買吃的就行了,開心就行了。”
“啥樣的手機?我瞅瞅?”楊頌湊過來。
卓年拿出自己新買的手機遞給她:“我還給他了,這是我自己買的。”
“卓年……”蔣潇然想問問,她還能賠禮什麼。
卓年朝她笑着搖了搖頭。
原來這才是柏克恭遲遲沒有回到書店的原因,他不知道她會等他,和蔣潇然聊完後就去到商場。
卓年腦海裡隻記得“你有沒有出息”這句針紮一樣的話,沒有考慮他氣急的緣由。
做出斷聯這一決定,任性嗎?奇怪嗎?小題大做嗎?
并不。
卓年從不欠柏克恭的,不需要對他的“自主行為”産生心理負擔。
她對他說過,他是一個很好的人。性格不合不妨礙她的感激。
蔣潇然拿卓年沒辦法,含住礦泉水,慢慢咽下,繼續和沈韓講戲:“你聽我的,男主很缺愛,所以你才更應該把他塑造成會愛人的性格,這樣看客反應過來的時候才會心疼。”
沈韓聽戲聽得認真。
卓年面對現實若有所思。
楊頌則抱着“小丫頭片子你學了京劇變臉”的揶揄眼神看戲。
“你現在的男主性格太平了,太正常了!你得讓他不正常!”
“為什麼?”
“你想想為什麼他是男主?”蔣潇然沒耐心等沈韓思考:“因為他被世界傷害也能反過來愛這個世界啊!不然他憑什麼讓卓年喜……不,不是,憑什麼讓女主喜歡?”
“因為他帥?”沈韓皺緊眉頭,試探着回。
“雙向救贖!這就是他倆的感情線啊!女主性子寡淡索然無味,那就靠男主讓她變得鮮活!那牙尖嘴利的男主怎麼辦?他就得靠女主感受到被愛啊!因為男主沒被人愛過嘛,一旦他感受到溫暖,就會有——啊,原來我也是可以被愛的、我也是可以擁有幸福的這類想法,從此義無反顧專心緻志地愛女主,這才是你的感情線!”
沈韓星星眼地瞧向蔣潇然,恍然大悟般拍自己額頭:“大師!”
“過獎過獎,我有過戀愛經曆嘛!”蔣潇然一點都不謙虛,拿自己失敗的戀情作為養分供給。
“我估計要是柏克恭看見你現在的劇本内容,他得氣吐血,因為他不是愛聽撒嬌的人,也不會寵女朋友,他可能會說——”
“咳咳——”
話痨的蔣潇然身子向後一靠,抱起胳膊,學着柏克恭毫無用詞底線的嫌惡語氣:“你寫得真惡心,有種在好不容易生起火的爐子上撒了泡尿的感覺,也不是撒尿吧,就是你想讓火更大,拿扇子一頓扇,結果把火扇滅了,用力太猛了!”
楊頌啧啧贊歎:“我滴媽,惟妙惟肖,我雞皮疙瘩都要進嘴裡了。”
大師蔣潇然露出深藏功與名的微笑:“隻能說,沈韓把她理解的膩歪情緒寫出來了,不懂的戀愛心理或邏輯完全沒提,可是我們想看的是你不懂的領域,所以我和楊頌看不下去。”
沈韓抿唇看向卓年,暗暗攥緊拳頭:“你可以多說點你和柏克恭之間發生的故事,我就可以寫了。”
卓年剛要回答,楊頌給了沈韓一個腦瓜崩:“你需要的不是故事,而是和一個不完美的人相愛的經曆!你連推進都不會,要故事有啥用?”楊頌嫌棄:“從牽手到接吻你都不知道咋連接。”
卓年張了張口,沈韓沒注意到:“故事講給我聽,我融會貫通,說不定就學會了。”
“你不會。”楊頌斬釘截鐵。
“我會。”沈韓不甘示弱。
“你不僅不會,還會浪費卓年的故事。”
沈韓剛想說她會極盡渲染,卓年終于找到氣口,幾乎是用喊的:“抱歉,沒有故事了。”
楊頌和蔣潇然同一時間瞪大眼睛,忽而向前探身,沈韓後知後覺,悲戚又疑惑地倒吸一口氣。
卓年面上挂着無奈的微笑:“和平分手适用于一切感情,我和柏克恭的友誼,也是如此。”
她低頭靜默,點到為止。
和柏克恭已經很久沒聯系了,曾同淋過的一場雨在人間消散,沒人再能從中掬一捧水。
立夏到了。
卓年掀開被子坐起身,打開台燈,按壓下燈罩,調節暖光,輕輕翻開一頁題。
曾經學不明白的大學物理,現在她掃一眼就知道解題思路。
審題,捋題,一分一秒,感受着内心的祥和充盈與澎湃震撼,感受着床簾外濃重的黑被亮粉色光暈浸染成通透的白。
她無聲無息,坐立不動,偶爾聽到蔣潇然的嗫嚅夢話,才發出一點柔柔輕笑。
印象中,蔣潇然對她說:“我看出來了,沈韓和你都不會談戀愛!暧昧雙方在一起碰面或約會,能用來升溫感情的話題或事件,在你們這兒完全是降溫的!你們完全是個滅火隊員啊!”
捂着要背過氣的心髒,下一秒掏出手機:“我現在就把你們的備注改成‘滅火隊員’!”
回憶化作雨中的樹,婆娑着招手不過引卓年注視一刻,它的影子映不進這方幽暗的寝室。
眼睛痛了,疲乏了,卓年于啾啾鳥鳴聲中熟睡。
去夢一個沒有心跳感知的世界。
睡醒後拾掇心情,再去趕晚間的大物重修課堂。
一直是這麼過來的。
撐一把油紙傘,卓年身上的墨色旗袍淋了雨,更像是花汁洇進水裡。
她把傘放在走廊牆邊,從後門走進二教一樓的階梯教室。
卻在靠窗的最後一排,發現柏克恭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