課程的繼續沒有讓海格恢複多少生氣,然而他心情的轉機很快就接踵而至。就在重新選課後不久,也正是古爾芒第一次被鄧布利多喊到校長辦公室的那天,哈利、羅恩、赫敏在經過良心的不安掙紮後,齊齊來到了海格的木屋進行真誠的道歉,并且十分友善地陪着悲傷又疲憊的海格待了一整天。
雖說友誼的腳步姗姗來遲,可一旦有了第一次相見就順理成章地延續了今後的相聚,慢慢地,海格與格蘭芬多的三個人就此和好如初了……
當然,以上所有的描述都是出自海格之口,隻是古爾芒躲到海格這裡得清閑的時候,海格總忍不住這種破鏡重圓的開心話頭,一遍又一遍地向木屋的來客們娓娓道來。
思及于此,古爾芒望着正授課的海格無奈地笑了笑,心裡暗暗琢磨着待會兒課後自己去木屋做客的時候,如何才能及時岔開海格談論和格蘭芬多有關的話題。
想着想着,一節課很快就過去了大半,課程的内容主要是以海格對于自己培育炸尾螺的成功經驗為主,但是說實話,課上的學生沒有一個人對人頭獅身蠍尾獸和火螃蟹雜交得到的新物種感興趣,大家各自領到了一隻火螃蟹和一隻炸尾螺,課程任務是對比這兩者在遺傳屬性上的相似與不同。
學生們的興緻都不太高,就像是附和衆人的心情一般,在下課鈴還沒打響以前,天忽然就變了,陽光消失在雲層裡,霧氣漸漸彌漫開來,似乎正醞釀着一場風暴。不消多時,雪花片片旋舞着落了下來,等到海格一宣布下課,另三個學生一上交“屁股不斷噴火”的火螃蟹後就跑得飛快,古爾芒則直接閃身躲到了海格爐火正旺的木屋裡。
“天氣越來越差啦,感覺今年的冬天比往年的都要更冷——”古爾芒俯身向壁爐更靠近了些,搓着手,哈着氣。過了一會兒,她開始聽到了海格的連聲歎息。古爾芒心中一驚,歪頭看向海格時,正看見他的視線朝着大門的方向投去一瞥又一瞥。
古爾芒實在太熟悉海格此刻的動作和表情了,她心中警鈴大作,趕緊清了清嗓子,在腦袋裡翻來覆去地翻找着能岔開心思的話題。
“咳咳——呃……海格,你這裡有沒有什麼好吃的好喝的?剛剛和巴克比克玩了一圈又上了一節課,現在已經餓的前胸貼後背了——”
海格一下回過神來,“哦!當然!當然——”他說着,“蹭”地一下從闆凳上站了起來,邁着大步,把身體擠進櫥櫃裡翻了又翻。
丁零當啷的一陣折騰,古爾芒也起身走到櫥櫃旁邊。她第一眼就看到了海格已經端在左手的大瓷盤,連連搖頭:“不,不,海格,我已經咬不動你的岩皮餅了——呃……白鼬三明治也算了……沒有其他吃的了嗎?嗯……沒事的……真的不用重新做了……真的沒事……呃,那好吧,或許有什麼暖胃的飲品嗎?”
海格有些沮喪地把拿出來的食物又重新堆放進櫃子裡。他忽而蹲下身體,古爾芒連忙朝後跳了一步,讓開位置。再擡眼,海格已經從底層的櫃子裡抱出了一罐小臂粗的大茶罐。
“差點兒把這個忘記了!”
海格的語調快活起來,低喘着氣,舉着茶葉罐站直了身體。
“這是什麼?”
“下午茶——”海格望了望茶葉罐上的方塊字,伸手把大罐子整個遞了過來,“你認識上面的字嗎?我聽秋說,你大概和她是從同一個家鄉來的,她聽見你說中文了。”
古爾芒抻展雙臂摟住罐子,小心把它抱到木桌上放下,又仔細打量了一下上面既熟悉又陌生的象形文字。
“嗯——”她點了點頭,“象形文字演變得太快了,有些字我還認得……不過,海格,這是怎麼買到的,你去了我的家鄉?”
海格趕緊擺手,“現在的形勢很不好,各地的碼頭被争搶得很嚴重。這罐茶是我認識一個瑞典的巫師朋友,他一開始在碼頭工作,後來自己搞起了貿易運輸,前段時間接了些走私的黑活,順便從中國夾帶了些小種紅茶回來。不過,幾周前他行駛的那條線被食死徒們截封了,前兩天他特意趕回來送給我了一罐,我差點兒忘記了,正好今天可以讓你嘗嘗家鄉的味道。”
古爾芒愣了愣,“走私茶葉?”
海格呆住一瞬,即刻擡手捂住嘴巴,眼睛裡閃爍着驚恐的懊惱。
“老天!把我說得話忘掉吧!”
古爾芒攤攤手,笑了笑:“我隻是感慨你的朋友真多啊,海格,簡直遍布了各行各業。”
海格長舒出一口氣,身體放松了些,又搖了搖腦袋,“到現在,願意留下來的卻很少,幾乎都要跑光了……那個瑞典巫師把茶葉送給我以後就逃到挪威去啦,很少有人願意拿命犯險,局勢越來越緊張了,我真希望鄧布利多能夠輕松一點兒……”
說到這裡,海格歎息着止住了話,起身從手邊拎起一個巨大的銅茶壺,架在了擱置在壁爐内的三角鐵架上。他朝古爾芒打了個手勢,古爾芒會意地抽出魔杖,幾道“清泉如水”便灌滿了銅壺。
海格轉身走向杯架,随手取了兩個小桶那麼大的茶杯,稍小的一個放在古爾芒的面前,開口比盆還大的另一個則留給了自己。
“聖誕節就要到了,”海格一邊往杯子裡分着茶葉,一邊詢問,“我聽說,你要去西裡斯的家裡過聖誕假期嗎?”
“還是不去了……”古爾芒頓了頓,有些踟蹰地開口,“那其他人去嗎?嗯……我是說……你去嗎?鄧布利多去嗎?嗯……西弗……我們學院的院長也去嗎?”
“聖誕我要跟格洛普在一起……你知道的,現在他在山裡有了一個新家,是鄧布利多安排的——一個漂亮的大山洞。他比待在禁林裡的時候開心多了。我們要好好地多聊些日子——”
“嗡嗡”的燒水聲從壁爐裡炸開了鍋,海格連忙起身,撈了塊髒兮兮的抹布,背身走到了壁爐邊上。
“不過,斯内普教授的安排,估計你得去問鄧布利多了。我隻知道鄧布利多最近非常忙,他應該也有任務要交給斯内普,所以他們假期可能也不會去西裡斯家裡。”
古爾芒悶聲應下了,一語不發地看着海格把滾燙的沸水倒進鋪着紅茶的大杯子裡。不一會兒,茶葉起起伏伏了一陣、沉入杯底,茶水的色澤漸漸呈出澄澈的紅。
海格重又坐回到古爾芒對面的闆凳上,等到古爾芒的視線從漂亮的紅色茶水中移開時,她才發現海格的手裡居然多了一份毛線團的活計——别的不說,海格打針織線的技術,一看就是老手了。
“海格,你這是?”
海格有些不好意思擡了擡手裡的半成品。
“給你們準備的聖誕禮物都已經完成了,現在就差給鄧布利多的了……”他低下了大大的腦袋,濃密的胡須和毛線團打着摩擦,“不知道他會不會喜歡這雙毛線襪——去年是一條羊毛線圍巾——全是我親手織的……雖然今年我的手藝更好了,可是你知道的,他受了傷,我總覺得要送點能夠聊表安慰的禮物——西裡斯就準備要換一份聖誕禮物,兩個月前,他可是專門早早地去霍格莫德村的蜂蜜公爵糖果店定制了一款巧克力排,據說是借鑒了麻瓜的做法,外面裹着糖衣,裡面夾心着開心果醬——他準備的那麼充分都要更換,我感覺我也得……唉……”
“我覺得毛線襪就很不錯啊,可比什麼巧克力實用多了。”
一聊到西裡斯.布萊克,古爾芒的語氣就忍不住要變上一變,正當她想要沒好氣地繼續說下去的時候,木屋的大門突然被敲響了,和呼呼作響的風聲一起,赫敏的聲音從門外響了起來。
古爾芒的一雙眼睛瞅了瞅大門、又瞟了海格手裡的針織毛線襪,她很幹脆地離開座位,大步上前,用身體抵住門闆,又猛地扒開插銷,風雪的阻力立刻沖擊起大門。
古爾芒摁着門闆朝後挪了一步,一頭沾着雪水的蓬蓬棕發随即從門縫裡鑽了進來。
“海格!哦……天呐,古爾芒,是你?天呐,謝謝你——”
古爾芒沒有回應赫敏,她使勁一推門闆,厚實的木門把屋外的風雪隔絕開來,等她費力把插銷掰進門栓裡以後,這才回過頭來,正撞上赫敏那雙紅着眼圈的眼睛。
兩個人在視線相交的那一刻似乎都有些愣神,古爾芒不自覺地撓了撓鼻尖,雖然她不知道赫敏的眼睛為什麼看起來像是哭腫的,可她在和這雙染着水汽的眼睛對視的同時,立馬就想起來了一件有關她與赫敏的極其重要的事——五年級的時候,鄧布利多讓她告知赫敏時間轉換器被搶走的真相、并且還要為她攻擊赫敏的行為道歉……然而,她在雷古勒斯死去的那個夜晚,直接在衆目睽睽之下把赫敏的時間轉換器交給了鄧布利多……
這下好了,大概她也用不着再解釋一遍前因後果。畢竟當時在場的哈利,事後一定會把他得知的全部真相轉述給赫敏、羅恩……
可是……鄧布利多要求的道歉……
古爾芒咽下一口唾沫,又張了張嘴,幹癟無力的幾個音節斷斷續續地從她的喉嚨裡擠了出來。
“赫敏……好久不見……呃,我……對不起——我,我……不是故意地——”
古爾芒繞在嘴邊的囫囵話還沒想好怎麼讓後語搭上前言,話中硬邦邦的一個“對不起”的單詞倒是先一步惹得赫敏的眼眶又泛起了紅——古爾芒組織的道歉還沒有說完,赫敏突然一個箭步沖上前,一把抱住了古爾芒,雙臂環繞的力氣很緊。
“羅恩他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混蛋!傻瓜!他沒有一點良心,是個沒膽子的懦夫!”
赫敏連連低斥了好幾句,像是怒氣在罵句中全都消耗殆盡了,原本壓在心頭的委屈一下又湧進了眼眶。她呼吸不勻了一陣子,沒忍住淚意,小聲抽泣了起來。
“我……我也不是故意地……我沒想對他用那個‘萬彈齊發’的咒語,他肯定被那些小鳥給啄傷了……可是……我本來隻是想安安靜靜地練習新的魔咒,就算是一個人躲在空教室裡……一個人,靜靜地……但他們太欺負人了——我一輩子都不想再和他說話了!”
古爾芒完全被對方的話弄懵了,可是面對着偎在她肩頭哭泣的赫敏——除了那一顫一顫的脆弱呼吸,還有她腦海裡被應道未道的歉給埋上的一層心虛——這讓她不由自主地擡起手來,一下一下地輕拍着赫敏的後背。隻是,這一番對羅恩不搭前言的斥責,實在讓古爾芒摸不着頭腦,她隻好一邊輕聲地胡亂寬慰着,一邊用一雙亂轉的眼珠子不斷給海格使着眼色。
本來坐在闆凳上的海格這會兒已經甩開了他手裡的毛線襪,他呆站在原地,渾身的無措和罰站的孩子沒什麼兩樣,手指一遍又一遍地揉搓着他那打結在一起的濃密胡須,臉上一副無能為力的局促表情。
隔了好半天,赫敏的負面情緒發洩到了終點。她和古爾芒坐在了同一張闆凳上,兩個人擠在以海格為尺寸的單人闆凳,手和手必須挽在一起才能作的舒服一點。
赫敏敵不過古爾芒和海格時時望向她的熱切眼神,盡管一個人的好奇更甚、一個人的關心更甚。她揉着紅腫的眼睛,簡要講了講羅恩和拉文德的戀愛。
講到最後,不過十句話的時間,赫敏的嗓子已然是啞了。她喝了幾口古爾芒遞給她的紅茶,茶水的澀感讓她蹙了蹙眉,她停下來,吸了吸鼻子,眼裡閃着報複性的怒火,揚起茶杯,一飲而盡。
“喝得太多,晚上……會睡不着的……赫敏……”古爾芒欲言又止地勸道。
“不喝它,我也睡不着了。”赫敏又吸了一下鼻子,憂傷的眼睛裡露出幾分堅毅的光,“今晚我要把N.E.W.T.s裡有關古代魔文的後兩章内容全部學完!”
古爾芒看着赫敏,眼睛都瞪直了。她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隻知道要擡手為赫敏鼓掌。
“啊,古爾芒,抱歉……我剛剛弄濕了你的袍子——”
“抱歉”這話從赫敏的嘴裡說出口,差點兒讓古爾芒全身一震,她瞥了一眼肩膀上那團洇開的淚漬,忙說着沒關系。
赫敏沒再多說,取出了魔杖,一點一點地烘幹了她的外袍上的水印子。
杖尖的咒語直接作用在人身上的衣服上,赫敏不敢大意,靜息凝神地控制着魔咒所釋放的溫度;另一邊,海格這會兒又開始盤弄起他剛剛擱置在一旁的毛線襪來了,周遭的安靜讓古爾芒愈發無所适從起來了。
她打量赫敏的臉色,忽然吸氣一口氣,想要開口說些什麼,可是她總覺得自己沒抓住合适的開口時機,于是又把那口氣緩緩吐了出來——如此循環往複,直到赫敏笑着說“大功告成”的時候,古爾芒才憋住了另一口氣,
“我應該向你道歉的……赫敏……嗯——不知道你知不知道這件事……我搶走了你的時間轉換器……還——”古爾芒的嗓子卡住了一下,閉閉合合,最後隻蹦出了個“我真的很抱歉,赫敏。”
赫敏訝然地聆聽着古爾芒的歉辭,她預備收回魔杖的手一直僵在半空,直到古爾芒說完後又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想起來把它放回到巫師袍的口袋裡。
“你其實不想提起這件事的,對嗎?”赫敏低聲說着,說話時還帶着濃重的鼻音,“時間轉換器是整件事的開端,你對這件事産生了心結,因為雷古勒斯.布萊克……我們——我是說我和哈利為此都感到很難過。”
赫敏說着,伸出雙手蓋在了古爾芒握拳的手上。
“鄧布利多也和我們說過這件事,時間轉換器之所以被魔法部嚴格把控,除了它對使用者有很嚴苛的限制……很多事情,過去了就隻能過去了,就算用上時間轉換器,仍然會是一件悲傷的事情……”
古爾芒聽着赫敏的話,垂下了越發陰沉的臉——雷古勒斯的死亡、星星的預兆、既定的命運……時間轉換器到底是改變了過去,還是本就是在為未來鋪路?
“我不相信……或許還有機會……”古爾芒的嗓音又悶又沉,“我能救出雷古勒斯,就一定能改變更多!”她忽而揚起頭,目光灼熱,“赫敏,或許你能再去申請一個時間轉換器,給我——我小心一點操作,說不定我們可以再次回到過去,可以改變一切!我們可以趁黑魔王分裂魂器正虛弱的時候,把他扼殺在搖籃裡!”
“古爾芒……”赫敏用擔心的眼神注視着她,“沒可能了……鄧布利多說你在上學期向他坦白時間轉換器的事情時,他就已經托人向魔法部提出申請,希望徹底毀掉時間轉換器——半年的時間裡,魔法部已經陸陸續續地回收了所有登記在冊的時間轉換器,并且把它們全都藏放在神秘事務司裡,禁止巫師使用了。”
莫名地,古爾芒的腦海裡忽而閃過一幀畫面,追殺而來的食死徒摔進碎裂的鐘表裡,慢慢蜷縮成了一個皺巴巴的嬰兒腦袋……
“你是說——那些泛着光暈的水晶罩……”
“是的,水晶罩就是為了保護時間轉換器……可是夏天我們在魔法部的那場打鬥,把部裡庫存的時間轉換器都砸碎了……這件事我也是後來才知道的,前段時間《預言家日報》上詳細刊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