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這話，又看見這幅表情——潘西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德拉科捂着胳膊揉搓的動作也瞬間暫停。

“好了，沒事，沒發生任何事情。”

潘西郁悶地瞪了古爾芒一眼，又拍了拍德拉科的肩膀，示意他還是繼續吃飯吧。

“你們兩個怎麼了？奇奇怪怪地？”

古爾芒實在感到莫名其妙，但是由于舉止怪異的兩個人又繼續吃飯了，于是古爾芒再次把視線轉向身邊的西奧多。

她十分憂心地看着西奧多消瘦的下颌線和瘦寬的肩膀，小心翼翼地問道，“西奧，你還餓不餓，要不要再多吃一點？”

坐在對面的潘西眼睛一亮，尖着嗓子驚呼了好幾聲，“哦！梅林啊！開竅了！還是開竅了！”

“不會是真的吧，古爾，我不相信，就憑你的腦袋還能想出這種事情？”德拉科一臉嫌棄地搖了搖頭。

說着，德拉科的胳膊又被潘西擰了一下。

“你們到底在說什麼啊！還有，我的腦袋怎麼了！德拉科，我可聰明着呢！”古爾芒氣呼呼地說道，“我看西奧應該是瘦了，讓他多吃一點怎麼了！這跟我的腦袋好不好有什麼關系！”

西奧多緊緊追随着古爾芒的眼睛，他那眸子的一汪笑意比清澈的泉水還要幹淨純粹，又比幽靜的寒潭還要深不見底。

“古爾，你不要生氣，德拉科他大概不是這個意思。”

古爾芒無奈地擺了擺手，她決定不再說話，免得又惹起潘西和德拉科的怪笑。因此，古爾芒默默拿起餐盤裡的牛排夾，又拽了拽西奧多的袖子，隻以眼神詢問對方還想不想吃點别的。

……

二月初。

托雷古勒斯的福，古爾芒十分順利地找到了有關“泡頭咒”（Bubble-Head Charm）的施展方法和練習技巧。

在此之前，古爾芒從未聽說過這個咒語，但好在距離2月24日還有一段不短的時間，可供古爾芒不慌不忙地去掌握這門新咒語。

正常情況下——當然，古爾芒從來沒有認真地去計算過，她隻是估摸着自己能在水下閉氣的時間最長大約在25分鐘到30分鐘之間。如果照這樣來看，古爾芒必須練習到能把泡頭咒的使用時間至少延長到半個小時以上，她才有可能不會在水裡淹死。

所以，這段時間以來，古爾芒一有時間就跑回宿舍，在浴室裡灌滿水的洗手池裡埋頭苦練。十幾天下來，她的泡頭咒從最初隻能保持十分鐘的空氣泡泡，到現在已經能夠在水裡支撐二十多分鐘不破裂了。

但是，尚有一點還不明朗——那就是水壓的問題，黑湖湖底的壓強一定遠遠高于洗手池的淺水。

更何況，還有一個所有勇士都要忍受的情況——就算是三月份，霍格沃茲的天氣也不會回暖得有多快，保溫咒能在水下堅持多久，古爾芒也無法為沒有做過實驗的事情斷定結論。

于是，二月中下旬的某一天晚上。

伴着淩晨的濃霧，以及在寒霧彌漫中忽隐忽現的月色，遠遠望去，黑湖似乎與黑夜融為了一體。唯一不同的是，在灑下的縷縷月光之下，湖水面上正粼粼泛着似珍珠般剔透的銀白色光暈。

古爾芒偷偷溜到了黑湖邊上，她心一狠，把松松軟軟的圍巾從脖子上一扯，又把厚厚的夾絨長袍胡亂脫在草地上。她在冷風中搓了搓僵硬是手掌，又快速抓起剛剛随手扔在地上的魔杖，趕緊給自己套上了兩層保溫咒。

施展咒語的話音一落，她便猛地向前飛身一紮，隻聽“撲通”一聲，整個人就像一支無畏的标槍一般，一下子就投進了黑乎乎的湖水裡。

古爾芒在水裡撲騰了好幾下，不是因為她生疏了水性，主要是夜間的水溫實在刺骨，而她身上的那幾層保溫咒在冰水裡的效果大大減弱，這使她不得不在岸邊拼命滑動着四肢，等待着身體去逐步适應水溫。

古爾芒把腦袋一會兒鑽進水裡，一會兒又猛一探出水面。

十幾分鐘後，古爾芒覺得自己的身體已經不會在冷冰冰的湖水裡打顫了，便重又從水面上露出腦袋；

她再次把魔杖高舉過頭頂，嘴裡低聲念出泡頭咒的咒語。緊接着，一層透明的氣泡逐漸包住她的整顆腦袋，看上去像是把一整個玻璃魚缸全罩在了她的頭上。

放任身體下潛，湖水擠壓着胸腔令人感到極為不自在。灰綠色的湖水讓人眼前一昏，黑色水草叢叢密布的地方隐隐藏着的鋒利礁石，随時會令人意想不到地劃破他們的膝蓋和手臂。

古爾芒事先點亮了魔杖，小心翼翼地緊盯纏結的水草摸索着向前遊動。時不時地，古爾芒總是驚擾到一隊成群遊來是小銀魚；忽而間，她又在無意中瞥見到一小段附有吸盤的烏賊觸腕，想必一定是管中窺豹般地探視到了巨型烏賊的某一小小部分。

大約劃動了三四十次四肢，古爾芒眼前一片灰黑色的水草逐漸變換成灰綠色，不一會兒又漸步出現了深綠色和碧綠色的一大片水草坪地。

正當古爾芒還在驚疑眼前的景象時，她忽感腳下密集的水草叢裡，隐約浮動起與輕波相悖的異常動靜。她快速投去警惕的視線，隻見一隻龇着綠色尖牙的的小怪物猛地躍出水草叢，伸長了細長的爪子朝她撲了過來。

格林迪洛！

古爾芒印象裡某一節的黑魔法防禦課上曾講到過這一種黑魔法生物，而且，大概還是萊姆斯.盧平的授課内容——他似乎說過生長在黑湖底下的格林迪洛早已被人魚馴服，甚至被人魚當成了私有的寵物。

電光火石的思考之間，古爾芒主動放棄了躲閃，她任憑格林迪洛的觸手牢牢扒住她的一隻腳踝——像極了一隻寵物狗快活地叼住了飛出的玩具飛盤一樣——而這隻綠色的小怪物似乎正歡欣鼓舞地去找它的主人邀功請賞呢！

古爾芒趁着自己被拖着腳腕飛快遊動的空檔，她除了要不時躲避着橫亘在路上的厲石，還得努力辨認着遊動的方向以及路上某處有記憶點的參照物。

這隻不辭辛勞的格林迪洛抓着古爾芒穿越了一大片的水草坪地，又遊過了大灘大灘的黑色淤泥——就在黑糊糊的湖水裡偶然顯露出一大塊的岩石一角時，古爾芒仿若聽見了世間最美的歌喉，像是從極遠極遠的天涯海角處喚來了夢幻般的歌聲。

也不知道小怪物是因為聽見了來自主人的美妙嗓音，還是因為它拽着比自己大了兩三倍的龐然大物實在是遊累了，格林迪洛向前遊動的速度越發慢下來了。

古爾芒雖然被水中此起彼伏的人魚歌聲所吸引，但是她又想起小巴蒂.克勞奇所說的——人魚會擄走巫師的一套說辭。于是，眼瞅着可憐的格林迪洛處于毫無防備之中，古爾芒用另一隻沒什麼束縛的腳，眼疾腳快地踹向了它的腦袋。

隻狠狠一下，凄慘的綠色小怪物腦袋向後一仰，那雙圓滾滾的醜陋眼睛随之瞪大又向上一翻，很快它就松開了鉗住古爾芒的前爪，無聲無息地墜入更加昏暗的湖底。

古爾芒悄悄地躲在大塊大塊的岩石壁後面張望，然後十分謹慎地一點點朝着人魚的領地逼近——岩石地的前方不遠處，大概就是人魚的村落了，起起落落的曼妙歌聲正是從那一片石頭和海草壘成的小型村莊裡傳來的。

古爾芒不敢擅闖他人的領地，她小心移動到距離最近的一塊岩石後面——隻見兩個皮膚鐵灰、人身魚尾的怪物把守在村落的大門口——他們手裡緊握着一杆長矛，粗壯有力的銀色魚尾不斷拍擊着湖水，讓他們那頭亂糟糟的墨綠色長發随着波浪蕩動着。

古爾芒正仔細打量、評審着人魚的攻擊力到底如何的時候，忽聽“嘣”地一聲輕響，那層套在她腦袋上的薄薄氣泡突然破裂了。刹那間，在沒有任何準備下，巨大的水壓擠動着四面八方的深水，一齊猛地灌入古爾芒暴露在外的七竅之中。

驚惶失措中，古爾芒嗆着水被迫喝下了兩大口腥水，這一無助的瞬間裡，她既想強忍着瞬間窒息所帶來的瀕死般的恐懼，又想盡力平複着眼睛一時無法視物的慌亂——

可惜，落入實處，她隻能用手指死死摳住岩石之間的縫隙，避免自己發出太大動靜會被人魚的守衛發現，又或是免遭自己會不小心撞在岩石的凸起處受傷。

幾十秒的時間，古爾芒的眼睛能夠稍稍睜開一條縫來視物了。幾分鐘後，古爾芒不斷憑借着從魔杖發出的沖擊在水流中的反作用力，她拼了命地劃動着難知疲倦的四肢，以她最快的速度從湖面上探出了腦袋。

耗盡了腎上腺素的全部激情，靜靜漂浮在湖面上的古爾芒，最後隻得到了難以名狀的慶幸和萎靡不振。她緩慢地劃到岸邊，拖着沉重的身體爬上了岸。

刺骨的寒風依舊帶來了痛徹心扉的冰冷，古爾芒禁不住地連打了好幾個噴嚏。她摸了摸發癢發酸的鼻子，連忙用幾道烘幹咒烤幹了濕漉漉的衣服和頭發，飛快地披上厚長袍再圍上圍巾以後，又是幾道保暖咒上身，古爾芒這才感覺到暖意在身體裡蔓延開來。

“阿嚏！”

古爾芒冷不丁地又打了一個響亮的噴嚏，她揉了揉了自己想要流鼻涕的鼻子，心裡面對自己古怪的身體狀況感到十分莫名其妙。

一陣無情的冷風再次襲來。

“阿嚏！”

這下子，鼻子再沒有任何理由抵擋流鼻涕的沖動。古爾芒慌裡慌張地取出口袋裡的手帕使勁擤了擤鼻涕，她心中不免感到奇怪，又連忙裹緊身上的長袍，朝着城堡飛奔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