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你醒了,醒得很早,也醒得很徹底。
你動動脖子,擡頭看窗外,天空泛着石青色,灰蒙蒙一片,你聽見幾聲鳥叫響起,像一把刀割開黎明前的沉寂,又是破曉的号角。
破曉,曉,來栖曉……
昨晚的夢一遍遍的回放,尤其是他在白色情人節約人時約了十個人才輪到你的惡劣行徑。
你還是第十一個!
……來栖曉!
渣男!
他憑什麼睡這麼香!
你怒從心中起,惡向膽邊生,伸手把睡在被子上的黑貓抱到一邊,坐到床上伸手推人,“起來,起來啦!”
雨宮蓮迷迷糊糊,“嗯?”
他困得直打哈欠,感覺下一秒又要把眼睛閉回去,也不知是在說話還是夢呓,“要和我一起睡嗎,床分你一半。”
哈,說什麼鬼話。
剛剛直面了夢裡來栖曉令人發指的渣男程度,此時此刻看着這張一模一樣的臉,你冷冷一笑,翻身騎到他身上,兩隻手貼緊了他的脖子,略微用力——
雨宮蓮一下子睜開眼,張着嘴巴無聲慘叫。
“醒了嗎。”你面無表情地問。
雨宮蓮捂着脖子直吸冷氣,“醒,醒了……”
就算是馬上就要進入夏天的溫度,脖子上冷不丁被比冰塊還冷的鬼手貼住,堂堂心之怪盜團團長也不能抵抗這種魔法攻擊。
“有什麼事嗎。”他揉揉眼睛,努力讓自己的智商上線。
“我做了一場夢,想起了一些記憶。”你緩緩道,“是關于來栖曉的。”
雨宮蓮陡然清醒,“你想起了什麼?”
窗外的鳥還在叫,一聲一聲又一聲,沒完沒了,擾得人心煩意亂,你往外瞟了一眼,街道上隻有零星幾個人,雨宮蓮眼疾手快關住用以通風透氣的窗戶,房間裡頓時安靜不少。
但窗戶一關,本來就暗淡的房間沒了最後一點光源,徹底暗下來,不知道在雨宮蓮的眼中坐在他被子上的你是什麼樣子,你的夜視能力還不錯,别說現在,半夜三更你都能看得清楚雨宮蓮的臉,你緊緊盯着雨宮蓮,觀察着他的表情變化。
“我有一個男朋友,是十七歲的來栖曉。”你羞澀地笑笑,“雖然暫時還沒想起來我為什麼會答應這種人,但他确實是我的男朋友。”
“……哦。”雨宮蓮的反應沒有你想象中那麼欣喜,頗有些不冷不熱的意味,但他對你的措辭有很有興趣,“什麼是這種人,展開說說?”
你深吸了一口氣,盡量保持聲音的平靜,聽起來不那麼咬牙切齒,“他出軌了。”
“……”
“……?”
雨宮蓮又倒吸了一口冷氣。
他晃晃腦袋,不太确定,“你是說誰,來栖曉?出軌?”
你湊近了點,睜大眼睛更認真地打量他的吃驚,“你不記得嗎,腳踏十一條船的渣男,居然一點都不記得嗎。”
雨宮蓮搖搖頭,“不記得,我的記憶裡隻有你,沒有别人。”
過了幾秒他才意識到你的說法,他抿着唇義正辭嚴地抗議,“不要把我當成來栖曉,我和出軌的來栖曉是兩個人,我隻是擁有他的記憶而已,還是部分記憶。”
末了他還不忘嚴謹補一句。
你呵呵冷笑,“你知道來栖曉的出軌對象都是哪些人嗎?”
“洗耳恭聽。”
你清清嗓子開始報菜單,“高卷杏,新島真,奧村春,武見妙——還要再聽嗎?”
原本雨宮蓮的神色很自然,隻是因為你的稱呼而不高興,但随着你一個一個念名字,他的眼神逐漸出現了變化,帶着三分疑惑四分震驚五分不可置信,“誰,誰?杏?會長?武見醫生?出軌?我?我嗎?”
“他們都是被來栖曉出軌了。”你輕聲細語道,一手搭在雨宮蓮的胸前,一手摸到了腰側挂着的水果刀,“你的記憶裡有接下來的畫面嗎,在三月十四日的白色情人節,來栖曉約我去水族館,去餐廳,送給我一束很漂亮的玫瑰花,就好像是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就好像我們還是一對甜蜜的情侶。”
夢裡的場景又浮現在你的眼前。
水族館之中,光影随水浮動,近在咫尺的人也因粼粼波光而變得閃爍不定,他神情缥缈而遙遠,明明觸手可及,可你突然察覺到,你碰不到來栖曉。
他是誰,他為何而來,又将于何日離開,與你的相處究竟是真心相待抑或逢場作戲?
你一概不知。
這對你來說,無疑是一個巨大的打擊,你久違地感受到了挫敗感。
然而來栖曉不知道你的想法。
你們兩個人仿佛設定好流程的機器人,僵硬地站在水族館的拐角說着腦海中自然而然浮現的對話,不向前走一步,哪怕你們本應是親密的情侶,可也不往後退一步,哪怕他在一個月前被發現腳踏十條船。
玻璃邊的魚來回遊動,你的目光注視着那投影在水中的淺藍色的微光,輕輕淺淺漂浮,可仔細去看,它們同樣在按照預設的流程擺動,周而複始。
眼下這一切荒誕又可笑。
在發生了這樣的事之後,他怎麼還能泰然自若出現在你的面前。
明明做錯事的是他,甚至你被放在最後一個考慮,可是,為什麼呢,為什麼呢,你最生氣的竟然是,來栖曉最後一個才考慮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