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那天之後你冷靜下來之後就默默爬回了房梁,沒再表現過對黑貓住進來的抗拒,但相應的,你不理雨宮蓮了。
一大清早的你扒在房梁往下看,雨宮蓮睡得沉,腦袋埋在枕頭間,身體随着呼吸輕緩起伏,看起來軟綿綿的,全然不像醒着時睜開眼那麼銳利,像貓,像豹子,也像鷹,正正被盯着的時候總有一種似乎被瞄準的寒意爬上後背,你讨厭被他看到。
看那張臉就來氣,說不定就是這個臉的主人把你捅死的。
眼看他睫毛微顫,呼吸也在加重,似乎是要醒了,你忙不疊收回身子,重新坐回房梁,假裝自己在睡覺。
“我去上學了,可以去我的床上睡覺。”雨宮蓮起床洗漱好之後便背着他那個裝着黑貓的書包要走,臨走之前仰着頭朝房梁道别,還不忘固執地叫你的名字。
回應他的是你扔下去的水果刀,擦着他的腳掉在地上,發出叮當一聲脆響。
“嗚哇!”摩爾加納立刻把腦袋縮回包裡。
雨宮蓮倒是情緒穩定,不穩定才怪,每天早上來一出,你每次想扔到他身上又覺得劃傷那張和來栖曉一樣的臉實在可惜,隻好憤憤扔到他腳下。
要氣死了,你怎麼就這麼喜歡這張臉!
他彎腰把沾滿了暗沉血迹的水果刀拾起來打量着,“我想吃你做的蘋果派。”
不是,他有病吧?跟你說什麼,你看起來像是能碰廚具的樣子?
你翻了個白眼,用力拍了一下房梁,發出一聲悶響,在安靜的房間裡顯得格外突兀。
雨宮蓮帶着一絲如沐春風又讓你不寒而栗的笑意走下了閣樓。
你們兩個到底誰才是鬼啊,你百思不得其解。
但他一提起蘋果派,你便想起了昨晚的夢。
你還是在做夢,那個和雨宮蓮有着相同相貌的來栖曉一直纏在你的夢裡。
又回到久違的學校,秀盡學院二年級,即便是在班級裡,不知是他有意的拉扯還是你沉默的準許,你們的距離在無形之中拉近不少,至少從一開始放學後的互不相幹到一前一後,又變成了并肩而行。
來栖曉仍舊沉默溫和又聰明,他不動聲色,把真實的自己藏在那副眼鏡底下,但你察覺到了,他有秘密。
和他的前桌相關,和隔壁班的坂本同學相關,和外校的那位帥氣的喜多川同學相關……
唯獨與你無關。
你讨厭這種感覺。
幼時糟糕的經曆讓你痛恨有什麼東西不被掌控的感覺,但你同樣知道世界太大,一味追求100%的控制欲隻會讓你深陷痛苦的泥潭,能做到的隻有把屬于自我的領地把控好,故而你從不參與社交,也不願意結交朋友。
退守在獨屬于自己的一方天地之中,這樣的生活對你來說已經足夠了。
但帥氣的轉學生闖了進來,像是無知無覺的蝴蝶義無反顧地撲到了蜘蛛網上,還在天真地煽動翅膀。
你可不是真正的蜘蛛,你還留着寬容的心。
把不屬于自己的東西剔除出去,你的世界就能重新回到你的掌控之下。
你把專門買來的餐盒收回櫃子裡,撕掉定好的菜譜,但做完作業回到家裡準備第二天的便當,你下意識地烤了蘋果派。
……這并不是你愛吃的東西。
你對着從熱氣騰騰直至放涼的蘋果派發了很久的呆,久到門鈴快被按成一首聒噪的歌。
你打開門,面無表情,背後藏着剛剛用來削蘋果的水果刀,這把刀陪了你四年。
對面是一個兇神惡煞的大叔,面容憔悴,目光陰冷,他的胳膊上還有紋身,看起來不是好惹的人,他看到你,還愣了一下,遲疑片刻才叫出你的名字。
叫他大叔并不合适,這是你的叔叔,五年前因犯罪而坐牢的爸爸的弟弟。
你叫了一聲叔叔,他大概終于反應過來面前的人和五年前那個抱着自己的洋娃娃縮在角落哭泣的怯懦女孩是一個人,這才安心越過你走進去,自然得像這就是他的家,邊走邊問你,“你爸媽呢?”
“死了。”你輕巧道。
死在四年前一個下雨的夜晚。
那對從小便把你當做布偶娃娃一樣操控,不允許你有一點自己的空間,毆打辱罵更是家常便飯的人渣父母,死于食物中毒。
你回憶着四年前那混亂的場景,努力醞釀出悲傷的情緒,順便把水果刀放進了口袋裡。
正要往家走的時候,背後響起來一道聲音,不算太低沉,很有磁性,光是聽着就覺得,心髒怦然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