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拉哈德施施然地走出接待室,泰勒目送他離開,表情不快地環起了胸。
本森站在他身後,看着加拉哈德背影,咋舌道:“他的性格可真迷人。”
“是誰說不是呢?”泰勒哼了一聲,“還‘假設’……我這些年見過好些罪犯雇的訟棍,都用這套話術試探檢方的底線。”
“你猜他口中那個卧底的‘同伴’是誰?”
泰勒聳聳肩:“可能是那個弗雷澤?我感覺他像那種想到就做的類型。你怎麼看?”
“我覺得是桑希爾。”本森細細看着桑希爾填寫的那張表格,若有所思。“我做這行這麼多年的經驗告訴我,永遠不要小看一位母親。而且我有種直覺,她不對勁……我不知道哪裡不對勁,隻是覺得有什麼東西不對勁。。”
泰勒回憶了一下桑希爾的形象,慢慢地說:“她沒塗口紅。”
“什麼?”
“她沒塗口紅。她的眉毛、眼影和睫毛都畫了,但她沒塗口紅。既然其他更麻煩的步驟都完成了,為什麼單單隻留下口紅不塗?”
“也許是來得太急,沒顧上?不,不對……”
本森提出一個猜想,但馬上自己反駁了它。泰勒摸摸自己的後脖子,說:“也許她隻是忘了……但是就是,不太對勁。”
兩位探長琢磨着“消失的口紅”之謎時,加拉哈德已經坐上了弗雷澤開回來的車,并回到了自己家。
他本以為其他人(包括後來趕來的史密斯四人)已經挑好房間,洗漱完休息了。但進門後才發現,大家這會兒都在起居室裡,用那兒的那台超級大的電視,看電影《大逃亡》【1】。
廚房傳來叮的一聲,随後大家就都聽到了莫茲的歡呼聲:“爆米花好啦!”
“隻有爆米花?沒有薯片、汽水和披薩?”加拉哈德笑着,在電視前的地毯上找了個空位盤腿坐了下來。
莫茲捧着兩大碗爆米花進來,聞言接口:“我已經點了披薩,但一會兒才能送來。爆米花是焦糖味兒的,大家一起投票投出的口味。你要吃嗎?”
加拉哈德一想起來爆米花那齁甜的味道,就覺得渾身不舒服,趕緊擺手:“不了……附近就有便利店,我去買點兒薯片回來。你們都想吃什麼味道的薯片?”
史密斯四人和幾個家長都開心地報出了他們喜歡的口味,和想吃的其他零食,但孩子們卻非常安靜,都縮在自己家長的臂彎裡,一言不發地看着電視屏幕。
她們的沉默勾起了所有大人的擔憂。他們在孩子們看不到的角度,交換着各種眼神,商量着對策。
加拉哈德一貫不善于處理這種涉及到細膩情感的事情,用買薯片當借口,逃出了有些壓抑的房子。
他在商店裡磨磨蹭蹭地待了半個多小時,不僅買了薯片,還買了奇多、奶酪球、百奇和幾大桶冰淇淋。
他甚至還跑去有機産品店,買了好幾罐鮮榨果汁。
等加拉哈德抱着着一大堆零食回家,莫茲點的披薩也到了。
大人們争搶着這些以往絕對會讓孩子們興奮不已的垃圾食品,不斷地挑起新話題、插科打诨,想辦法營造着輕松快樂的氣氛。
而他們的努力,卻使得孩子們的難過更為刺眼。
最終,那些專門為幾個孩子準備的零食,全被塞進了大人們的胃裡。
大家一起幹巴巴地熬到淩晨,熬到電視屏幕上出現大大的THE END,加拉哈德從地上一躍而起,打了個辣香腸披薩的嗝,說:“都這麼晚了,我帶你們去挑房間吧。”
算上地下室,加拉哈德家一共有五層。
地下室被一分為二,一半是收藏室,放滿了老麥克勞德的各種藏品。一半是儲藏室,分門别類地放着各種各樣的雜物。
屋子的第一層有起居室、餐廳、廚房和一個不算特别大宴會廳;第二層有遊戲室、電影市、書房和客房;第三層則隻有主卧和健身房。
第四層是這棟樓的頂層,被加拉哈德的媽媽改造成了花房和觀景台。他們還住在這裡時,他爸爸媽媽經常在這裡看着下方城市的景色,優哉遊哉地享受他們的早餐和下午茶。
可能是因為累了,大家很快都選好了他們喜歡的房間,開開心心地住了進去。
加拉哈德專門跑了一趟儲藏室,挨個兒給他的客人們送上各種洗漱用品。
最後一扇房門關閉的一刹那,加拉哈德突然反應過來,他的朋友們好像是因為過于禮貌,不願意在他未到場的情況下在他家裡随意走動,所以一直在等他主動提出分配房間。
他轉念一想,又覺得這可能是他想得太多。因為刻闆印象裡的美國人,好像很少做這種彎彎繞、細膩而體貼的事情。
但也不一定?
因為刻闆印象其實無視了個體之間的差異,說不定他的朋友們不是那種粗枝大葉、直來直去的阿美莉卡人呢?
他在思考美國人和美國人之間的不同,桑希爾輕手輕腳地從她和愛麗爾的房間裡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