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先生,小江老師,攤子已經擺好了。”工作人員看着少年剛才興緻沖沖地跑了出去,現在就像是被拎住了後頸的貓兒似的蔫頭耷腦,眼皮也不擡,隻“哦”了一聲算作回應。
“貼得這麼近幹什麼。”段柏雲把少年從自己手臂上扯了下來,将傘遞給他,“不熱嗎?”
“不熱。”江甚雪反駁了一句,反應過來回怼道,“剛才明明是你偏要我挨着你的。”
“我要去上班了。”少年推了他一把,邁開大步子和段柏雲拉遠距離。
“誰又惹他生氣了?”付乘打着哈欠走近,看見段柏雲手上兩根被咬過的糖葫蘆,“這麼快就戒糖恐怕不是明智之舉。”
段柏雲回了一句,“他愛吃。”
付乘已經習慣了段柏雲的答非所問,他按着自己的思路道,“光從血檢結果來看,沒有什麼大毛病,就是小毛病一大堆,養起來很麻煩……”
說着,付乘的臉色變得糾結古怪起來,他不知道怎麼該向段柏雲解釋,江甚雪的血檢結果有好幾處相矛盾的地方,按常理來說是不可能同時出現在一個正常大活人身上的。
段柏雲目光微沉:“怎麼回事?”
“或許是抽取的血液量太少數據有了偏差,而且光看血檢結果也比較片面,”付乘沒有直接下定論,他更傾向于血檢結果不準,“建議帶他做個更全面的檢查。”
段柏雲看起來對這此并不感到意外,“我知道了。”
“其實相比活蹦亂跳的小江,段總您的病情更應該受到重視,這兩天您沒有得到很好的休息,是又失眠了嗎?”付乘看了眼在攤上擺小糕點的少年,放低了聲量地問道,“段總您覺得小江的存在有讓您的狀況得到緩解嗎?”
段柏雲斜瞥了付乘一眼。
付乘讪笑着,鼓起勇氣道:“畢竟再相似也不是本人,這不算什麼常規合理的治療手段。”
段柏雲聞言隻是道:“他不像他。”
“什麼?”付乘聽得眉頭糾結,“既然不像,那你為什麼還要選他?”
“付醫生!”少年的呼喚打斷了這邊的對話。
付乘立馬露出營業微笑,“怎麼了小江?”
江甚雪道:“你們能換個位置嗎?那裡要擺直播設備。”
“好好,這就換。”付乘想着跟段柏雲一起走開,沒想到段柏雲卻扭身朝少年那邊走去了。
少年臉上使着壞地挽住段柏雲的手臂,親親熱熱地貼近。
段柏雲看穿了他這點小心思,任由少年挽着,“你不是說要上班嗎,不用出鏡了?”
少年非常馬屁道:“當藝人是副業,為段總鞍前馬後是主業,我要分清主次。”
段柏雲用挑剔的目光上下掃過少年,“我不需要你鞍前馬後,去上你的班吧。”
“……我不太想了。”江甚雪無意識地蹭了蹭男人的肩膀,“直播間好多人。”
就一會兒沒看,直播間莫名其妙地漲到了上百萬在線觀衆,雖然沒有人罵他,但他快要招架不住了。
“我又不是什麼人氣偶像,”江甚雪簡單地分析了一下道,“他們大概是被你的紅包吸引過來的。”
段柏雲正要開口。
少年一臉認真:“你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不要亂花了。”
段柏雲忍不住笑意:“亂花?”
“我又不需要熱度當什麼大明星,你要是實在有錢不知道怎麼花,不如做捐去做慈善。”江甚雪明白對段柏雲這樣“掌握整個h市經濟命脈”的霸總來說,幾百上千萬塊錢花出去跟灑水似的。
但在他樸素簡單的價值觀裡,錢花在做慈善上要比花給他買熱度上更有意義。
說起來他和段柏雲認識也不過三四天,段柏雲就給他花了那麼多錢,或許是因為這些錢對段柏雲來說也不算什麼吧,恰如他在段柏雲心裡的位置,像水一樣随意地潑灑。
“段總,你真的是個好人,你和别的霸總都不一樣。”
通常來說,像他這樣的虐文替身是不受霸總優待的,輕則冷暴力,重則惡言相向暴力索取——原劇情本該如後者,偏偏段柏雲對他沒有性趣。
少年的眼神和語氣都無比真摯,充滿感激,但話說完臉上即矛盾的出現了苦惱的神色,看起來他誇贊的内容同時也成了他的負擔。
“我對你很好?”段柏雲語氣透露着懷疑。
江甚雪點頭,“是啊。”可能對段柏雲來說不算什麼,但他确實享受到了實打實的好處。
如果段柏雲不因白月光和替身犯病的話,那他應該是個很善良大方,很好相處的人。
不過非常可惜的是,段柏雲的好他注定消受不起。
江甚雪不禁想,那位白月光是個什麼樣的人,他們之間究竟有什麼樣的過去?段柏雲才會一直念念不忘,瘋魔了般在替身上尋求那人的影子,癫狂到扭曲了愛意的表達,對和心上人相似的替身隻有精神與□□的雙重暴力傷害呢?
也很可惜的是,系統給的原文殘缺不全,還有他其實也沒怎麼細看長達上百萬字的原文。
反正劇情早就偏離到不知道哪去了,系統也沒說不能偏,将就着繼續下去吧。
江甚雪歎了口氣,很難想象眼前人是書中那位不近人情的冰山變态霸總。
少年揪着眉頭,蒼白的小臉低垂着,睫毛像撲閃的羽翼,似是在思慮着什麼,無意識地抱着他的手臂蹭了又蹭,很像一條單純乖巧到不該有煩惱的小狗。
“你不要對我太好了。”
“這種程度就算很好?”段柏雲掐住少年的臉,疑惑得頭一次如此認真地反問他,“你以前過的是什麼苦日子?”
“不知道。”一碗碗喝到吐的湯藥和咽不下去的藥丸,苦得要死,江甚雪完全不想和段柏雲提及過去,“你到底什麼時候睡唔哇!”
現場人來人往,段柏雲有幾分慶幸自己及時捂住了少年口無遮攔的嘴:“教養呢,沒人教你不要把不文明的詞語語挂嘴邊嗎?”
少年掰開他的手,很不服氣的樣子,“沒有。”
為避免這種話題繼續下去,江甚雪很幹脆道,“我是孤兒。”
他爸媽在他五六歲時就出車禍去世了,從此療養院就成了他唯一的常住地址。
少年賭氣般說道:“我沒有教養,所以你不用對我太好,我領不了情。”
段柏雲沉了口氣,“江甚雪。”
江甚雪松開手,乖乖站直身形,做好了被霸總教訓的準備。
“我向你道歉。”段柏雲說,“對不起。”
猝不及防地聽到這三個字,江甚雪茫然得不敢相信,“什麼?”
“是我不好。”段柏雲握住少年纖細溫涼的手指,“類似剛才那種話傷害人的話我以後不會再對你說了。”
好像是剛才吃進去的冰糖葫蘆的酸意從舌尖蔓延開了,江甚雪不知道怎麼形容此刻的感受,從鼻腔到心口都酸酸的,他莫名地不服氣,“我才沒那麼容易被傷害呢,你說什麼都是對的,對我說什麼都行。”
霸總才不需要像這樣子在意他這個替身的感受,段柏雲應該跟原文那樣對他特别壞,把他當做予取予求滿足欲望的劣質赝品,他才好完成任務,然後離開這個世界,以健康的身體長久地活下去。
段柏雲沒有做反駁,順着少年的氣話道,“嗯,那我說我應該對你更好一點,這話也是對的,你不能否認。”
“我,”江甚雪一時間還真是無言以對,隻能扭開臉,“随便你說。”
段柏雲揉了揉少年那頭質感很好的栗發,“怪别扭的。”
“哪裡别扭了,我這剛做的發型,都要被你給弄亂了。”江甚雪稍用力從段柏雲手心裡掙脫開,收拾好心情地說道,“你不工作我還要工作呢。”
“好。”段柏雲移開手。
看着段柏雲額頭細密的汗,江甚雪有些慚愧,将剛才段柏雲給他的傘又還了回去,“你撐吧,我在涼棚裡擺攤不會曬到太陽。”
段柏雲道:“我也不會。”
“外面那麼大太陽,就算待會兒下雨了也可以擋雨。”少年倒是考慮得周到。
“這麼大太陽你就讓我待在外面。”段柏雲長腿一邁踏進了涼棚,少年急忙給工作人員眼神手勢,示意不要把人拍進去。
江甚雪不滿瞪着坐在椅子上氣定神閑的男人,“你要是被拍到了我可不管。”
“被拍到了會怎樣,”段柏雲倒是沒仔細顧慮過這點,“有什麼影響?”
江甚雪:“影響可大了,算是醜聞吧,你的公司股價要大跌。”
段柏雲實誠道:“我公司沒上市。”
江甚雪被哽了一下,“好吧,隻要你不怕被罵。”
網上惡意揣測他的金主是個大腹便便的油膩中年男人,段柏雲長得這麼好看,大概到時候罵聲也會少很多。
算了,段柏雲自己都不擔心,他替着擔心什麼。
“小江老師,這些茶葉和配料表上寫得不一樣。”這時露露捧着一罐茶葉過來,面帶惶恐地問道,“這好像不是做果茶的吧?”
江甚雪不懂茶葉品類,他看向段柏雲。
段柏雲随意地點了點頭,他也不懂果茶,順手把分公司準備的茶葉帶來了。
“就用這罐吧。”茶葉好像也是段柏雲準備的,江甚雪覺得都是茶,能用就行。
他不清楚的是,直播攝像頭跟着露露的腳步過來,清晰地拍到了那罐茶的包裝以及他平淡如常的神色。
現在彈幕熱鬧極了。
[用太平猴魁泡果茶,是我不識字嗎?]
[這和拿大紅袍煮茶葉蛋有什麼區别?]
[住手啊!暴殄天物啊挖槽!]
有觀衆表示她們就在節目現場,一定要嘗嘗這用名茶泡的果茶。
于是乎江甚雪剛泡上茶水沒多久,攤子就迎來了客人。好在果茶配料都提前備好了,等待茶水泡好加上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