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他現在可能不太方便,他嘛,他說感冒了,剛才我們找他也沒找到他人呃呢呵呵……”
“什麼?您要親自過來?!”
在場工作人員眼看着導演的臉好似成了被打翻的調色盤,臉色難看至極,原先中氣十足的聲音也虛弱了下來。
“江甚雪,怎麼偏是他……”結束通話,導演嘟囔着,目光掃過四周看戲的人群,氣急敗壞罵道,“還傻站着幹什麼,給我找人啊!”
事情發展出乎了林盛意料,他不敢相信地問導演,“為什麼要找江甚雪?”
“老子哪知道?”導演沒好脾氣,“滾蛋!”
導演心裡的疑惑沒比林盛少,一線影帝言輝要這個江甚雪,節目組資方也忽然要找他,若不是清楚江甚雪隻是個孤兒院出身,連大學都沒念完的十八線糊咖,還以為是哪家少爺來逐夢娛樂圈了。
難不成資方是看上了江甚雪?導演試圖回憶江甚雪的長相,腦子裡對他的印象卻尤為模糊,長得好看,但不起眼。
導演很快否了這個猜測。娛樂圈裡最不缺模樣好看的藝人,江甚雪身上沒有什麼特别的地方,要是真有金主爸爸的話也不至于落到跑龍套的地步。
找誰不好,偏要這個江甚雪,偏是在江甚雪不在劇組的時候來找,導演越想越煩躁,指着眼前林盛的鼻子罵,“你不是和江甚雪同一個公司的嗎,他去哪你會不知道?”
林盛感覺非常冤,“我和他又不熟,我哪知道他要幹什麼,他說他感冒了,可能是去醫院了吧。”
“麻煩死了。”導演趕緊掏手機發動人脈找線索,天知道江甚雪惹了什麼事,竟然驚動得鐘先生親自來要人。
“郭導您别急,”林盛在和導演的看法差不多,不覺得江甚雪有資方背景,怕不是惹了禍才離開,林盛安慰道,“他欠了那麼多錢,又沒人幫他,毀約跑路我們節目都能把他賠死,他就算跑到天涯海角也沒用。”
“要你說這些廢話,還不快給老子找人!md要是找不到人得罪了段家,我們這節目就不用拍下去了!”
在節目組幾乎把整個拍攝場地翻了個遍無果後,一輛銀灰色跑車沖破雨幕,堪堪停在了這棟租作拍攝的小洋樓正門口。
導演正惱怒着,猝不及防被車燈光晃花了眼睛,對着門外怒罵道:“安保幹什麼吃的,誰TM讓外來車輛進來了?”
在暴雨傾盆中費勁地撐開長柄傘,鐘田無奈歎了口氣,不消這幾秒身上已經被雨水浸透了,迎面而來一頓臭罵。
他有種莫名的預感,作為生活助理跟着生活最簡單的段總,每月領幾萬死工資,事少錢多的好日子一去不複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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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隆——”
今夜的第一道雷落了下來,斑駁閃爍的電光和高樓霓虹交織在了一起,刺激着高強度工作了幾天有些酸漲的眼球,段柏雲揉了揉額角,不經意擡眼間,落地窗映出的那青色胡茬莫名矚目。
胡茬已經是摸着有些刺手的程度。
叔叔……
段柏雲不由得想到了白天少年喊的那一聲,他少有被如此稱呼。
此時鐘田打來電話,道江甚雪并不在劇組。
“……段總,片場人說江先生感冒了,附近診所都找過了沒人,他大概是去醫院了,節目組正在聯系本地醫院……”
“我知道了。”段柏雲起身離開了辦公桌,“我現在就過去。”
“這麼晚了您還要出門嗎?醫院那邊我會去聯系。”鐘田愕然,不過轉念一想段總本人都親自來到了這座城市,雨夜出門也沒什麼好奇怪的了。
段柏雲踏出房門,鞋底毫無準備地踩進了一灘水漬。
“嗒,嗒……”安靜的走廊内響起清脆的滴水聲。
段柏雲循聲目光下移,隻見少年小小的一團渾身濕透縮在牆角處,身體小幅度顫抖着,也仰起頭看他。
漂亮的眼珠如同未打磨的珠玉覆着灰蒙蒙的茫然,面無血色的狀态并沒有淡化其五官精緻度,而是有種非人般的怪誕美。
比白天的狀态還要糟糕,此刻的少年看起來就像是一具被丢棄的破損人偶。
段柏雲下意識屏住了呼吸,然而那股熟悉的濕冷氣息還是細細密密地穿透了皮肉。在寂靜的走廊裡,段柏雲能聽到沉悶在胸腔許久的心髒在興奮的振動着。
“你好,”江甚雪感覺面前有人,本能的求生欲驅使他從沙啞的嗓子裡擠出聲音,有氣無力地祈求道,“能,幫我,幫我找……”
“幫什麼?”段柏雲俯身迫近,語氣下意識放得輕緩,嗓音透着幾分低啞。
“幫我找……”高燒已經燒得他腦子一塌糊塗,江甚雪用為數不多的理智清楚地喊出那個名字,“段柏雲。”
江甚雪看不清眼前人的模樣,隻含糊地聽見對方回了個“好”,這令他額外多了力量支撐,生怕被扔下,他慌忙抓住了那隻朝他伸來的手,“謝謝……”
段柏雲默然,目光不自覺落在被少年抓着的手腕處,少年抓得很用力,在深色衣袖的襯托下手指骨節如瓷玉般白透,唯有指尖透着紅粉色。
但少年的氣力不大,纖細的手指也好似瓷玉般脆弱,隻要稍用力就能折斷。于是段柏雲也小心地收了力道,将少年攬入懷中。
少年身形比他小了好幾個型号,果真如同人偶般窩在他懷裡,濕漉漉的腦袋貼在他胸口,浸濕了裡外層的衣料,呼吸間濕漉的水汽混雜着甜膩的氣味兒。
段柏雲将人放進了浴缸,他凝眸注視着少年,記憶中已經模糊的面孔與眼前的臉重疊,令他不由得一陣恍惚,确實很像……
最大的區别就是那個人永遠都不會這樣乖巧地縮在他懷裡,任他施為。
“唔……”少年忽然的湊近打斷了段柏雲的思緒。
江甚雪感覺自己被置放在了較為幹燥的所在,身上濕冷得難受,身旁的熱源令他本能地靠了過去,但未靠多久腦袋便被抵開了。
段柏雲冷着臉,一手撐着少年歪扭的腦袋,一手撥通了号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