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的一個。

至于為什麼選擇她，這就要從前些天說起了。

希拉剛和珀麗商量好聘請幾位專業的babysitter的事，就馬不停蹄地開始準備了。

一方面，她們希望應聘上的人能跟着她們去德州百勒律*——經濟發達，交通便利，是貓頭鷹法庭勢力延伸的一個重要城市——工作，所以不能随意挑選，萬一有人不希望離開哥譚呢。

另一方面，希拉想讓珀麗先去德州照看亞娜一會兒，她實在有些擔心亞娜的心理狀況，等她把哥譚的事處理好了，就馬上帶着傑森和員工們出發——她确實擔心下界哥譚的某個家夥來找她麻煩。

亞瑟，亞瑟，你究竟是什麼呢？

無盡深淵似的目光一直注視着她，那個來自下界哥譚的有時危險有時友善的少年似乎對她很好奇，希拉不喜歡他的好奇心，這令她聯想到陰雨天滑膩膩的死魚的腥臭味。

“你可曾在蒼白的月光下與魔鬼共舞？”*

彼時，希拉站在貓頭鷹法庭地下迷宮通往下界哥譚的門前，門内仍是令人目眩神迷的奇幻景象，蒼白瘦削的少年幽靈似的出現在她面前，隔着門的膜用他尖銳的聲線念出這句意味不明的話，藍灰色的雲霧和撲騰着的蝙蝠在他周圍飄蕩着，像是一場盛大演出的舞台劇。

“什麼？”希拉不明所以。

“哦，你還是個一無所知的傻瓜呢。”少年拖長着聲音突然湊近了，放大的面容上鑲嵌着的死氣沉沉的黑眼睛吓了希拉一跳，他被希拉的反應逗笑了，笑嘻嘻地搖晃着身體退後幾步。

希拉望着這個看上去隻有十四五歲的男孩，最終說：“是的，我是傻瓜，非常感謝你的指教。”

“你真無趣。”少年嘟囔着，忽然他眼睛一亮，似乎想到了什麼好玩的主意，嗓音逐漸變得平緩而有誘惑力，不可思議的情感穿過冬日的寒冷極具壓迫性地席卷來了，“難道……你不想念他們嗎？你的母親、妹妹、朋友、父親，隻要你加入我，我就可以讓你們團聚。”

“毫無說服力，先去進修一下說話的藝術吧。”希拉冷酷地回絕了少年的邀約，但劇烈跳動的心髒出賣了她的心情。

“好吧，再見。”少年頗覺無趣，他朝希拉丢出一個圓球，“最謙卑的記錄者大人，也就是我将給予你一個忠告——遵從本心，期待我們再次見面。”

有一隻眼睛落下了。

希拉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她抓住了冰涼幹涸的眼球。

“記住我的名字，亞瑟，亞瑟·阿克漢姆——”*

“我會是你的朋友——”

“我欣賞你的勇氣，希拉·海伍德博士。”

回到正題上來。

第二天，剔除掉那些心懷鬼胎、别有用心的人，和那些缺乏經驗、性格不合适的人，這個女孩子的表現不錯，但她是該上學的年紀。

最終讓希拉決定錄用她，是因為這個年輕女孩子已是孤身一人，她的父母是曼柯林公寓樓爆炸的受害者，而她說她不打算念書了，她就隻想工作，特别是為希拉工作，這是她的夢想。

真是令人頭疼的青少年，希拉很絕望，但怎能放任不管，隻好決定雇傭她，帶她去德州，再勸她繼續念書。

羅斯·施蒂納揚起一個大大的微笑，叫道：“Miss！”

希拉心平氣和地朝羅斯颔首。

現在她知道了，babysitter不是傑森的麻煩事，這是她的麻煩事！永無止境的麻煩事！

“莫莉和瑪麗在照看傑森少爺，已經收拾妥當了，傑克也去車上等着了，随時可以出發。”

希拉點頭表示知道了。

莫莉·埃森和瑪麗·弗拉斯，四十來歲，希拉的雇員，之前在家政公司工作，和羅斯都是專職照看baby傑森的。

傑克·伯蘭德，四十九歲，希拉的另一位新雇員，專職司機——之前都是珀麗在開車，兼職照看baby傑森，他很喜歡小孩子，他曾經失去了自己心愛的孩子。

房間裡——

傑森在毛茸茸的地毯上，開心地和阿姨們一起玩，他歡快地咿咿呀呀，并沒有察覺到開門的聲音。

“寶貝！”希拉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媽媽來啦！”

傑森聽見媽媽的聲音，愣了一會兒，直到希拉的臉出現在他面前，他才反應過來，然後号啕大哭。

“哇哇啊哇——”

希拉手足無措地看着兒子，不知道為什麼他突然就哭了，才一會沒有見到啊，她慌亂地把傑森抱進懷裡，熟練地拍着他的背，用最溫柔的聲線哄他：“寶貝，媽媽錯了，媽媽應該一直在你身邊的……”

她想，是不是因為剛剛傑森隻聽到了她的聲音，但沒有看見她，所以才哭泣？

傑森抽泣了一會兒，終于在媽媽的安慰中止住了眼淚，他捕捉到媽媽衣服上鮮豔的鵝黃色标志，開心地舉起小手胡亂揮舞着。

“小麻煩精。”希拉輕柔地用濕毛巾擦去傑森臉上的淚，扶住他的頭部，把他摟在懷裡，“真是一刻也離不開媽媽，對不對？”

傑森咯咯地笑了。

笑聲清晰又響亮，在這個空曠的房間裡回蕩着。

巨大的喜悅裹住了希拉，讓她仿佛喪失了思考的能力，隻記得誇贊：“天哪，寶貝，你會笑了！你是世界上最棒的小寶寶！小甜心，我迫不及待要告訴珍妮他們這個好消息！不敢想象……”

他笑了！他笑了！！！

羅斯有些震驚地說：“他笑了！第一次笑！”

“你是對的。”

羅斯暈乎乎地說：“莫莉，我聽見他第一次笑了。”

“羅斯？”

“沒什麼，瑪麗，我隻是有些高興。”羅斯高興地摸了摸自己的手表，決心要記下這個值得紀念的時刻。

一九九八年二月七日下午二時三十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