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瞎子反而緊緊攥住了他的手,李壞猜想他有些不安,盡管他看起來非常鎮定,很遊刃有餘。李壞沒有反抗,而是繼續說:“眼睛看到的東西要傳到大腦裡,經過的地方很多。”
“有個東西在我背上。應該是‘它’捂住了我的眼睛。”黑瞎子頓了頓:“像你那樣說,科學的猜測可以是‘它’影響了我的大腦,從視網膜到大腦的視覺信息傳輸過程中出現了問題。”
李壞說:“你冷靜下來了。”
黑瞎子卻搖了搖頭,沒回答這句話,笑道:“你要看看它嗎?”
它?不是吧,這還能見鬼的?
地下車庫裡隻餘着一盞亮起的燈,雖然離得有些遠,但他看了看黑瞎子,感覺此人現在精神狀态很奇怪,轉而說道:“等我把燈關了,再看你的情況。”
“我看不見了。”黑瞎子說。
李壞覺得這聲音聽起來有點委屈,畢竟黑瞎子雖然瞎,但也沒真瞎到這個地步過。他安慰道:“隻是一時的。”
“脖子有點痛。好運,你說它按我頭幹什麼?”黑瞎子問。
“可能是因為在那具屍體上待久了,上你背上也習慣了那種姿勢。畢竟習慣成自然嘛。”
李壞終于成功關了燈,打開手電丢到牆角。他後知後覺有些懷疑地說:“你是不是把草咽下去了?”
“沒有。我沒有發癫。”黑瞎子否認,然後把他抵到了牆角。“喂!”李壞連連退了幾步,幾乎是伸手奪下了黑瞎子的墨鏡,“喝醉的人都會說自己沒喝醉——你幹嘛?”
他總是這樣嬉笑之态,就連此時嘴角也要揚起,也要笑着,好似不會有一點負面情緒。然而黑瞎子灰白色的眼睛卻顯得尤其陰郁,那是一雙生了病的怪眼。沒人會對這樣非人般的可怕眼睛有什麼好的看法。
李壞無名指挑着墨鏡,艱難地捧住黑瞎子的臉,貼了過去,黑瞎子臉上的笑立即僵住了,像是受到了驚吓,反而下意識縮脖子。
“退什麼退?這不是你想做的嗎?”
黑瞎子頓時吃了一驚:“什麼?”
他的反應使李壞有些愉悅起來,對接下來要做的事情也沒那麼抗拒了。
“你現在聞起來好苦。像黑巧。”
黑瞎子能感覺到貼到他臉上的李壞,淡淡的濕潤氣流撲到臉上,逐漸靠近他眼部的地方,黑瞎子抑制不住地想去嗅聞,心髒跳到快聽不清李壞聲音的地步,柔軟的發絲劃過臉上皮膚,産生了一種令人騷動起來的癢意。他的喉結不停滑動,下意識吞咽着呼吸進口腔裡的空氣。
黑瞎子擡起的手不知道該舉起還是放下,不知道該按住他還是該……操,他又在心底罵了一聲。他的思維發散得過分了,簡直聚攏不起來。
李壞不常品嘗人的情感,更偏愛飛禽走獸。人的痛苦與生俱來,從脫離母體的那一刻起,嬰兒失去了與世界的紐帶,他/她哭泣着,第一次的痛苦誕生,此後無數種痛苦将一直疊加在他/她身上。無論再快樂再自在的人,他/她的情緒中永遠藏着一份濃烈的痛苦。這份原初的痛苦叫孤獨。
這個世界都浸泡在人的痛苦之中,而這些痛苦的情緒裡隐藏了許多秘密。他異于常人的感知接收了多少,而此時他又要再次去感受。
感受痛苦,和秘密。
“夠了。”黑瞎子扶住對方的手竟然顫抖了一下,說:“好運。還不到要你出手的時候。”
“可你沒有拒絕我,不是嗎?”
黑瞎子張了張嘴,摟到脖子上的雙臂讓他微微低頭,傾向前方,頭暈目眩的感覺更加明顯。他欲言又止,最後還是冷靜地說出來了:“……你再做下去一定會讓我情緒崩盤。背上的那東西可能就會得逞了。好運,你應該相信我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