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無法驅趕它，但不會像黑瞎子一樣忍得近乎發狂。那些對情緒與思維的影響可以說是對李壞毫無效果，可他也隻能選擇“喂飽”它。這或許使得它感到快意——仙物？靈？未知生命體，總之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它的存在。

它擁有着一種人隻能認為是惡意的情緒與意志，似乎天生喜好奪走人的五感，汲取人的生機，且還喜歡選擇在人最需要這種能力的糟糕時刻奪走，十足的惡趣味。可這是人為的結果，既然将它帶到世間，那直到找到可以送走它的辦法之前，必須得有人去承擔。

它畏懼雷聲，且會挑選附着的對象。這是他們離開北京後在一個荒漠原野裡發現的秘密，此後便是黑瞎子終于遇到藏身地洞裡的長神仙，一個子非魚焉知魚之樂的小故事。但最後黑瞎子拒絕治好眼睛，李壞不明所以，卻聽到他說，現在的眼睛還有用。

什麼用？黑瞎子沒回答這個問題，他眼裡的世界确實不同于常人，治好了反而會影響到下墓的能力。他也沒解釋什麼，就唉了一聲:“我不是說過了，當然是以後每年給你治着玩兒啊。”

李壞似乎隻得到了一句玩笑話，但很可惜，黑瞎子說真的。他好像真的覺得李壞對他患病的眼睛有什麼别樣的情愫，或者怪癖，到現在李壞都不能理解，還很納悶。

“好運？好運？”

李壞聽到吳邪又喊了幾聲，思緒回籠。床墊微微振動起來，似乎是吳邪下了床。随後是一聲拖長的嘎吱，輕輕的砰，他關上了窗。舊房的隔音倒是不錯，吳邪松了口氣，成功把落雨的喧嘩和雷霆之聲留在外面，餘下房間裡的清淨。

“弄髒了……麻煩。”吳邪輕輕的腳步聲在房間裡徘徊，一會近，一會遠，李壞逐漸放棄思考他在做什麼，蓦地感覺臉被碰了一下，又聽到吳邪的聲音遠去:“沒發燒啊……這是什麼？”

什麼什麼？手指的觸感襲上李壞的脖子，在撫摸喉嚨的位置。那個地方有紅腫的傷口，但吳邪應該看不明白，李壞強忍着瑟縮的反應沒有動作。

吳邪定定地俯視着睡得十分安詳的李壞，也反應過來了，好運真的好要臉面，這樣了都願意繼續裝睡，是為了不尴尬嗎。

他這樣一想，好像也覺得有些尴尬了，于是轉身過去開了門。吳邪就穿着李壞短了點的幹淨寬松褲子，拉上李壞的幹淨外衣的拉鍊，挂着空擋帶上房門，回家裡去取東西。

李壞又等了一會，見人沒回來才從被窩裡鑽出來，他拖着被子站到床邊，又把窗戶打開，發現吳邪已經走了。

這是個好時機。李壞表面八風不動，可心裡還是有點着急，但是找了會，他居然沒找到準備換回來的衣服褲子，隻剩下一件單薄的内衫和一堆髒兮兮濕漉漉的他的和吳邪的衣褲。哦，還有衣櫃裡已經被糟蹋得不行的紅裙。

那吳邪究竟是穿着什麼離開的，顯然已經不言而喻。李壞有些木然，背上的玩意兒催促般地壓他肩膀，有點痛，這是嫌他到處跑，太活潑了的意思。

他才不慣着，裸奔就裸奔吧，反正院子裡也沒人，他身上還有褲衩子。李壞想開了，飛速下樓站到井口前。雨未停，雷未息，他的頭發還沒幹多少，就又濕透了，雨水順着頸後的黑發不停流下，在李壞脊背上蜿蜒下淌。

李壞趁着閃電的那瞬間往井裡看了看，井水水面上浮現無數細密漣漪，跳動着迸濺的水珠，倒映出油畫般的斑駁影子。井壁是壘了一圈的大圓石頭，石頭表面上生着苔藓類的植物，看起來又綠又滑。

他抓住井口的一圈擋水石，縮手縮腳地沿着水井邊緣做了個反向引體向上，肩膀上的東西也随之加大了力氣，讓李壞覺得脖子都要被壓斷了。

井裡有些落腳的狹窄石階，非常隐晦，仍然生着滑溜溜的苔藓，冷冰冰的，隻能踮着腳下去。雖然李壞足夠謹慎小心，但還是防不住脖子肩膀上的東西給他來個泰山壓頂，重心稍稍不穩，腳就踩滑了。

他心中暗罵一聲，反應極快地扭轉身體，從向後栽倒變成往下彎曲身體，主動入水，以免撞到井裡的石壁。李壞迅速深吸一口氣，屏住呼吸，噗通一聲，他順滑地往水底潛了下去。

這口井有點深，但他下潛的速度十分快，不到半分鐘就到了底。李壞看不見井底有什麼，但隐約能察覺到身邊有東西在跟着他一起遊動。這裡無光，他也不想睜開眼睛，就直接用手摸索，立即在井底摸到了他想要的東西。

那是一面青銅鏡，鏡面沒有朝下埋在塵土沙石裡，反而正朝着井口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