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八月十六的天一點點亮起,幽昙緩緩睜開了眼睛。她的記憶停在了小巷裡,她不知道自己怎麼會失去意識,為什麼會在這個完全陌生的小木屋裡醒來。
起身下床,注意到了床頭的一張字條:“血玉教木使在你體内種了歸心蠱和冰魄種,二者相互制衡,不會輕易發作,所以昙族靈力也無法自我淨化。不要靠近血玉教,就無性命之憂。等我尋到解法,就來替你解開。孟箫留。”
幽昙看過,将紙條碾碎。她雖然記不得昨夜後來的事了,但她其實能猜到,是孟箫從背後偷襲了她,她才會暈過去。
她并不懷疑孟箫的忠心,但她卻能意識到,昨夜一定有什麼她不知道的秘密發生了。
走出小木屋,找到下山的路,好在離山腳并不遠,雖然是第一次來也不會迷路。
清幽閣付之一炬的事,早已在人群中炸鍋了,不用進城,就已經聽見人們傳得一個比一個離譜的說法。
幽昙撤下裙擺外層的紗,做成面紗遮掩了相貌,再将昙靈用衣袖遮擋,這才回到了洛陽城内。
買下一匹馬,朝着北門而去。
她有必須要北上的理由,她要去幽州一趟,去看看何人笑那邊有沒有她能幫上忙的地方,也去看看清辭是不是安全回到了紅楓樓。
從洛陽到幽州,快馬加鞭,也就不到三天的路程。
但是,短短三天,京城就已經變了天了。
原來,八月十五之夜,在清幽閣被滅的同時,皇宮裡五皇子毒害太子,證據确鑿,被貶為庶人下了獄。追查毒藥來源,又牽連了數個太醫、侍衛、宮女、太監,甚至後宮的幾個嫔妃都被搜出了包藏禍心的“證據”。
八月十六,太子餘毒未清,尚未醒來。五皇子卻離奇死在了獄中,死因是中毒,但不知是自己服毒,還是有人潛入天牢下毒。
八月十七夜,有自稱“前朝皇子”的反賊鬧事,恰好班師回朝的魏武峰将軍及時趕來勤王,将反賊當場斬殺,又以“保護皇宮”為名義,将自己的兵安排在了皇城内外。明眼人都知道,魏将軍這一出,是挾天子以令諸侯。
同一夜,太子離奇失蹤,無人知道他是自己出逃,還是被人帶走。
幽昙一路往幽州去,這些驚人的消息便是聽了一路。越是聽,她的心中便越是不安,越發急切想要見到何人笑,或許隻有無枉的人能夠知道一些内情了。
八月十八的黃昏,幽昙終于趕到了無枉的山下。匆匆将馬兒拴在樹下,自己便急忙跑上了山。
“呱”山上深處傳來一聲烏鴉的叫聲。
幽昙心中一驚,停下了腳步。并不是因為烏鴉,而是因為眼前的一切。
上一次上下山路的時候,何人笑帶她避開了機關。雖然她不知道這裡有什麼機關,但有機關這一點是确定無疑的。
此時,山道上落滿了箭頭,還有破碎的發射裝置。甚至,路旁草叢裡還有死去的蒙面人。
但是,靜聽,山中卻隻有風聲和鳥聲,并無打鬥聲。
如果雙方正在戰鬥,為什麼會靜悄悄?
如果戰鬥已經停止,為什麼沒人處理屍體?
不好的預感越發強烈,幽昙再次跑起來,這一路的機關都已經被破壞了,她就這麼直接跑上了山,來到了輪回殿外。
入目便是一地血似殘陽,殘陽似血。
這般景象,就連幽昙都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氣。一地屍體中,幽昙已經認出了幾個熟悉的身影。
“小朔?小熙?”她還記得這對黑衣少女和褐衣少年是親姐弟,上次分别的時候,小朔就是個弟控,小熙就是個傲嬌。沒想到,再見會是這樣,小熙被人斬了一臂,失血過多而死,小朔還保持着抱着小熙的姿勢,但已經被人從背後一劍穿心。
“青衣?玄紫?橘子?”這三個女子,她也是認識的。曾經為了何人笑,她們總是和她争風吃醋,她也曾心裡笑話過她們。沒想到,再次相見,三位美人兒都已經香消玉殒。
這一地屍體,有無枉的人,也有不知哪來的蒙面人。
幽昙突然有些害怕,張了嘴,卻顫動着許久發不出聲音。良久,才輕聲喊出:“何人笑,玦無名,你們在嗎?”
定了定神,穿過一旁的山林,往無名殿那邊跑去。這一路上,到處都是戰鬥過的痕迹,和殘留的屍骸。
無名殿前也是一片屍山血海,卻沒有何人笑與玦無名兩人。
“何人笑!玦無名!”幽昙用力大聲喊,“你們在哪!”
“呱”山後傳來烏鴉叫聲。
幽昙順着聲音擡頭,發現了更多戰後的殘局。順着血水與屍骸,一路往後山去,目之所及,都是無人收屍的慘烈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