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喝了藥,韓夜冥依舊昏昏沉沉地,整整睡了一天一夜才退了高熱。韓夜冥清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七月十二了。
幽昙許是一直沒合眼,即使用了些胭脂掩飾,眼眶下依舊顯出了淡淡的青色。頭發更是亂糟糟的,恐怕那晚深夜起來後就沒有打理。
好好的女孩兒,竟像是老了十歲。
幽昙見韓夜冥醒了,很自然地露出了放心了的笑。
韓夜冥看着這樣的幽昙,依舊笑得那麼令人安心,不免心中又起了些歉意。
“後悔嗎?”韓夜冥輕輕問出,沒有看幽昙。
幽昙卻是不解:“後悔什麼?”
“嫁給我這樣的人,什麼也得不到,還要那麼辛苦。”韓夜冥低着頭,語氣也很是低落。
幽昙輕輕咬了咬唇兒,靠近了些:“隻要是真心相愛,怎麼會覺得辛苦呢?我是真的很在意你,自然不會後悔。”
“咳咳咳……”韓夜冥忽地嗆咳了一陣,幽昙伸手扶住了他咳得前傾的身體。“我們之間,不會有美好的結局……咳咳……我必定,要害你傷心的……倒不如,不要開始的好……”
幽昙輕輕替韓夜冥順了順氣,有些無奈,有些苦澀地說着:“但是一切已經開始了,不走到最後,就沒有辦法結束。自從我來到了這方小院,你暈倒在我面前的那個午後,我們就已經被月老捉弄了,分不開了。”
沉默了片刻,幽昙再次開口:“呐,你睡着的時候,我試過了,但是還是弄不好。再幫我盤一下頭發,好嗎?”
“好。”韓夜冥淺淺地笑了,接過幽昙遞來的梳子,擡手去梳理幽昙的長發。
昨日的雨早已停了,窗外又是炎炎烈日,就連草地上都沒能留下一點兒雨水。那滿世界的雨,竟就這樣消失的無影無蹤了。又是一個炎熱的寂靜的夏日,唯有蟬兒單調的舊曲依舊響亮。
七月十四,清晨的陽光灑進窗戶,鳥兒清脆地啼叫着。
房間裡,兩人都洗漱完了。
這兩天,雖然退了燒,但是韓夜冥的身體依舊沒有完全好轉,依舊時不時心悸得厲害,不過好在沒有再昏過去。像之前那樣,整日靠坐在床頭,少年的臉色依舊是那麼蒼白。
早晨的幽昙,一如前幾天一直如此的那樣,坐在床沿上,由着韓夜冥梳理着她的長發。
“你有沒有特别喜歡的地方?”看似随意地提問,一如這些天随意地閑聊一般。
“我基本沒有離開過這裡,不知道外邊的世界是什麼樣的呢。”韓夜冥帶着些遺憾地說着。
幽昙一動不動地坐着,口上卻是追問了一句:“那,你想出去看看嗎?”
“如果有機會的話。”韓夜冥淡淡地說着,輕輕歎了口氣,嗆咳了一下,緩了緩接上,“隻可惜,我大概是出不了遠門的。”
“沒關系,有我在,你不會有事的。到時候,我們不帶哥哥姐姐,就我們兩個,離開這裡。好嗎?”幽昙問得有些急切。
韓夜冥卻沒有回答,隻是繼續整理着幽昙的長發。
幽昙不知道韓夜冥在猶豫什麼,不過又接了一句,“你如果擔心身體會不舒服,我們帶上孟箫大哥吧,他的醫術其實挺厲害的。”
“咳咳咳……”韓夜冥突然松開了幽昙的頭發,雖然左手掩上了唇,但嗆咳聲依舊掩飾不了。
幽昙立刻轉身,伸手扶住了韓夜冥有些不穩的身子,眼中滿是關切。
緩過了心髒這一陣突然的悶痛,韓夜冥有些無力地靠在幽昙伸出的手臂上,左手輕輕握起,自嘲地笑了笑:“我真是……越來越沒用了呢……”
幽昙咬了咬下嘴唇,沒有說話,隻是取過了床邊的毛巾,擦去了韓夜冥口角殘留的血沫,然後拉過他的左手,輕輕展開,擦去了手心裡暗紅的血。
知道被發現了的韓夜冥,默默地移開了視線,也不再說什麼。
“好好休息吧。”擦拭幹淨後,幽昙很是溫柔地說了,“會好起來的。”說着微微笑了一下。然後扶着韓夜冥調整了個舒服的姿勢,幫他蓋好了被子。
今天的頭發才弄了一半,幽昙沒有自己去弄好剩下的部分,也沒有打散這已經盤好的部分,雖然這沒能完整的發型,必然很快會自己散開。
看着韓夜冥敵不過倦意睡着了,幽昙坐了片刻,便起身離開了。
獨自坐在了池塘邊的石桌旁,已經是七月十四了,距離中元節隻剩下最後一天。
這幾天血玉教的章旭那邊毫無動靜,幽昙大概能猜到,正如她想嫁禍給血玉教,血玉教也想讓清幽閣來擔罪名。章旭就算要動手,恐怕也會等到她先動手,然後混淆視聽,趁機動手。
可是,幽昙覺得,她已經有些動搖了……
自己究竟在做些什麼……一個眨眼的動作,幽昙臉頰上劃過兩行清淚,下一刻便趴在手臂中哭了起來。
一邊是清幽閣,是鏟除血玉教的使命;另一邊是作為一個女子,最真實的愛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