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幽昙猶豫的時候,冰魄不緊不慢地說了下去:“紅楓樓說到底隻是一個情報組織,若與清幽閣合作,便會面臨極大的風險。若我投敵,臣服于血玉教,你卻不會殺我。”
冰魄用的是“不會”,而不是“不敢”或“不能”。因為以清幽閣的實力,要滅紅楓樓不費吹灰之力,能滅得了。而清幽閣對血玉教的走狗從來不手軟,這是江湖上有目共睹的,敢滅。
但是冰魄是何人笑的姐姐,若是清幽閣親手滅了紅楓樓,清幽閣與無枉之間便不可能再如此友好了。即使不反目成仇,恐怕也是不相往來,對滅血玉教的目标不利。
所以幽昙确實不會輕易對紅楓樓下手。
團扇輕搖間,冰魄猜到了幽昙的心思。緩步走到窗邊,望向城外青山,“我可以告訴你沈家的事,聽了之後再做決定吧。這些事,确實是免費的。”
冰魄就這樣,将那些往事道來。
原來冰魄與妹妹淑戚,是自幼習武的,這也讓她們得以在沈家滅門那天逃生。
但當時冰魄身中毒箭,從沈家的血泊中逃出,退到了屋後的河邊,已無退路。淑戚也身受重傷,很難再支撐了。
然後,玦無名出現了,擊殺了追殺她們的人,并向她們提出了邀請。淑戚答應了,而冰魄卻因為毒發而失去意識墜入河中。
等她再醒來時,已經被青樓媽媽撿回去了。
所以,後來何人笑不知道她的存在,但她卻從恩客口中知道了何人笑。即使換了名字,即使扮了男裝,但她就是知道,何人笑就是淑戚。
隻因為,何人笑登上教主之位的那天,曾說過一句話:“春風自共何人笑,枉破陽城十萬家。”這句本來出自一位大詩人的詩句,由她在那時一用,自然别有意味。江湖上對這句話的解讀衆說紛纭,但其實卻很簡單。
“淑戚”本來是“淑氣”,是淑氣催黃鳥的淑氣,正是是春風的意思。她隻是很隐晦地道出了自己的身世,然後下定了決心要血債血償而已。
“妹妹她心中有恨,才能堅持到今日。我不敢把我還活着的事告訴她,因為她若是知道了,會堅強不下去。對于她現在所處的那個位置來說,軟弱是緻命的。”冰魄依舊看着遠處青山,“我希望你們能替我保守秘密。”
“這個沒問題。”幽昙可以答應保守秘密。因為在與何人笑的幾次相處中,她也隐隐察覺到了,何人笑與她有很大的不同。
她不是因為恨而行動的,在仇恨之上,她更想守護她所在乎的一切,所以她可以有牽挂,而且牽挂越多,她向前走下去的動力越足。
但是何人笑不同,在何人笑的心中,仇恨無疑是最重要的。她平時在幽昙面前裝出的不着調,其實不過是想要掩飾自己不堪重負而處于瘋癫邊緣的靈魂。若是她有了親人,有了牽挂,大概真的會支離破碎。
“所以,”冰魄轉回身,看向幽昙,“為了妹妹,你接手紅楓樓吧。這樣一來,即便以後妹妹查出紅楓樓的底細,樓主是你,很多事依舊是合理的。”這說的,是之前她主動給無枉遞消息的事。
這一個理由比需要被保護更加像真話。
畢竟,不成為樓主,也可以保護紅楓樓的安全。但為了何人笑不發現姐姐活着,卻必須有其他人坐在樓主的位置上,而且這個人又必須與何人笑私交不錯,才能使之前的慷慨相助合理。
但是,幽昙還有疑慮,“你需要的是一個真正的樓主,還是一個挂名的?”
這很重要。真正的樓主除了能不暴露冰魄的存在,還需要對紅楓樓各方面負責,不僅是安全,還有人員、資金、行動計劃等等。但挂名的樓主卻無實權,更多是起到“擋災”的作用,甚至可能會在某個時候被丢棄。
冰魄狡黠一笑,視線掃過清辭,卻最後又回到幽昙身上,“都可以,你應該很熟悉這種做法吧。”
都可以的意思,便是在需要的時候,交付實權,但卻又随時可以收回。
冰魄說幽昙應該懂,因為她站在客觀的角度看過清幽閣的資料。清辭在實力上是遠不及幽昙的,而且聯手對付血玉教的計劃是幽昙提出的。但幽昙卻讓清辭做了閣主,其中根本的利益是清辭的身世清白,适合作為盟主一般的存在。
不過,清辭并非一個挂名的傀儡,清幽閣的日常事務,确實歸清辭管。隻是,清辭真的能管得了幽昙嗎?若是哪天,她們二人當真出現不可調和的分歧,冰魄相信,幽昙會廢掉清辭的閣主之位。
而這,正是冰魄想做的事。利益一緻,則自己退居幕後,完全放手讓樓主去做。威脅到自己的利益時,便分道揚镳。冰魄知道打她是打不過幽昙的,但是打不過卻躲得起,隻要紅楓樓的姑娘們忠于她,她就不怕有誰能真的奪走紅楓樓。
冰魄沒有明說的話,但她的視線移動卻暗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