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小娘子不去,那裡縱然有天賦異禀之人,恐怕也将命不久矣。”何人笑微微歎息,“我雖不能動血玉教,但旁的事,還是能助你一二的。”
那個瞬間,幽昙突然明白了何人笑的意思。
這次無枉出動了那麼多人,并不是專門為了祥雲派來的。他們的目标正是甘州霜月宮,來祥雲派“湊熱鬧”隻是順路。而霜月宮的事,恐怕是朝廷的意思。
“好,我去。”幽昙點頭應了。
“那便即刻啟程吧。你也無需太過憂心你的那兩位同伴。”何人笑說着,轉身出了房間。神情是難得的正經,似乎隻有說起很嚴肅的事,她才會收斂一下那種輕佻。
到了甘州的當夜,何人笑在一間客棧與線人接頭,随後他們三人便就地住下了。
“明日帶你去霜月宮,今晚好好休整一下吧。”何人笑這麼對幽昙說,但這一路上她都沒有說笑,饒是再遲鈍的人都能察覺,她有心事。
何人笑無視了幽昙帶着詢問的眼神,徑自回了房間,沐浴更衣,然後就着昏暗的煤油燈,看着西域的輿圖。還沾着水汽的發絲垂下,在紙張邊緣暈開水滴。
一抹白衣人影靠近,也帶着剛剛沐浴完的溫熱水汽,卻将一件幹爽溫和的外袍披在何人笑的肩頭,手中輕輕替她擦着頭發,“既然不放心,還讓她去?”
“沒有不放心。”何人笑放下了手中輿圖,擡手攏了攏搭在肩頭的衣服,“她是個識大體的人,這些年從未踏錯,我信她。”
一聲輕笑,玦無名在何人笑身旁坐下,伸手點了點輿圖上的邊境之外的另一國度,“南疆神女對火神教星、月聖女,雖然根據情報,勝算很大。但若有意外,你還是于心不忍?”
“畢竟……這算是把她騙來的吧。”何人笑無奈地笑了笑,放松地靠進了玦無名懷裡,“若她死了,我的仇怕是沒指望了。那個言輕絮說好聽的他眼裡隻有甯清辭,說難聽的他根本就是個瘋子,無法交流。至于甯清辭,心太軟,若沒了幽昙,即使我和言輕絮助她,怕是也滅不了血玉教。”
玦無名輕輕拂去黏在何人笑臉頰上的發絲,小心地抱起伏在自己懷裡的她,雖然即便是這種深夜,她也不曾卸下男兒的僞裝。将懷中人輕輕在床上放下,玦無名有些猶豫的神色,“密令說的是,霜月宮勾結波斯火神教,危害邊關安全,當剿滅。你卻讓她去物色人才,縱是她再識大體,也無法不出錯。你……”
何人笑忽地微微一笑,伸手拉過玦無名的衣領,迫使他跌在床上,雙目對視,“既已查明勾結火神教的是霜月宮主雪風,而她的女兒雪羽浵對她恨之入骨,為何不能去母留女?聖上要的是邊疆安甯,拉攏霜月宮不比滅了它更有效嗎?”
玦無名輕歎息,順從着何人笑不老實的手,但口中卻道:“話雖如此,沒有哪個主人喜歡比自己聰明的狗。一旦踏出這步,就無法回頭了。我至今不知道,那天讓你一招是不是正确的選擇。”
何人笑微笑着,雙手勾上玦無名的脖子,注視着對方的目光,“再忠心的狗,也有被主人忌憚的一天。聖上留着血玉教,原因之一怕就是防我們,普天之下,也唯有血玉教那些狂徒敢與無枉一戰。但你知道,我不願放棄複仇。血玉教欠我沈家的數十人命,我必要讨回。”
“我知道。”玦無名溫柔耳語。多年前,他是在易州沈家的滅門現場遇到的何人笑,那個時候她還隻是一個名為沈淑戚的略懂武功的少女。那一夜,其實并不是血玉教自發的行動,是有人買了血玉教的殺手去屠沈家滿門,據說是私人恩怨。而他正巧路過,目睹了淑戚的苦戰和她堅韌的鬥志,他便有了收徒的打算,救下了她。後來,那個雇殺手的,被何人笑親手斬殺,從此血玉教便成了她的目标。
“所以……”何人笑輕撫玦無名散開的頭發,“若我萬劫不複,你殺我證道可好?”
感覺到他的動作一僵,她卻隻輕笑着接着說:“我必然是不讓朝廷滿意的,屆時若負隅頑抗,不知要死多少人。你殺我一個,救那些誓死追随我們的兄弟,不虧。”
“你以為我是那樣的人嗎?”玦無名雙手撐在何人笑腦袋兩側,看着她那副淡然的笑容,微微皺眉,“你若不在,我不獨活。”
“傻瓜。”何人笑擡手貼上他的臉頰,“若玉石俱焚,便什麼都結束了。你活着,還能替我報仇,多好?”
“教主,你醉了。”玦無名移開視線,随口編織謊言,今夜根本沒有酒。
突如其來的一個吻,堵住了何人笑正欲出口的話,倒也不着急說了,幹脆閉目順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