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辭低頭,輕輕摩挲絕玉,不再言語。幽昙想到的事,她也明白。但她不喜歡這種被安排的感覺,既然他知道一切,為什麼不能同她好好說?為什麼不能一起争一個更好的結局?
從洛陽去靈州,是一個漫長的過程,半月後他們才到達了祥雲派山腳下。
山門自有弟子看守,言輕絮微微一笑,迎着兩個看守弟子上前一步,短匕已然出鞘,寒刃在指尖劃過一道光,就要讓那兩個弟子血濺五步。
“铮!”短劍绯色劍芒震顫,截住言輕絮的匕刃的,是碧霄。清辭早在言輕絮露出微笑之時,便猜到了這個少年的打算。
“煩請師弟轉告,祥雲派弟子甯清辭、言輕絮求見。”到底是相府出生的女子,即便是洞悉了師門最大密腥,今日也一如最初拜師之際恭敬如常。
兩個守門弟子顯然被吓到了,一時失了反應。
卻有聲音自他們後方傳來,“甯師妹,言師弟。”來的是溫陽軒。時隔三年,他依舊帶着不近不遠的疏離,面上的笑容點到為止,從未達到眼底。
“言輕絮在此,不知師兄近日可安好?”言輕絮看到來者,便率先問候,隻是他的微笑實在稱不上友善,滿是毫不掩飾的挑釁。
“不知這位如何稱呼?”溫陽軒故意無視了言輕絮,目光轉向一直站在一旁的幽昙。
幽昙此時卻沒有看着祥雲派衆人,自從她踏入這座山中,便隐隐有種不祥的預感,仿佛有兩股壓迫感極強的勢力盯住了這座山,她完全有理由相信,祥雲派的滅頂之災就在這幾日裡了。
而那兩股氣息,都是自北方而來。因此,當溫陽軒提到她時,她正側身望着北方遠處的天空。聽見有人問起自己,她才轉回身,稍許思考,回答:“清幽閣,幽昙。”不是靈台谷,也不是昙靈教。
山間傍晚的風帶來寒意,山門處四人卻都注視着對方,暫時沒有動作。
自從溫陽軒出現,他的手一直按在未出鞘的劍柄上。
此時的冷場,言輕絮将手中匕首調轉為反手握着,眼神中不曾掩飾狩獵的光芒。清辭也已經右手按上了劍柄。唯有幽昙看似沒有動作,但若是有術士在此,卻能知道,她已經開啟了護體結界,并在虛空中凝聚了無數靈針,隻要心念一動,便能降下一場針雨。
輕輕一笑,溫陽軒垂下了手,側身讓出上山的路,“師父已在等待,諸位,請。”
經過溫陽軒的時候,言輕絮投過去的目光中閃爍着令人恐懼的光彩,令溫陽軒渾身顫抖了幾分,卻強裝鎮定。
穿過祥雲派的校場,繞過屋宇間的小路,溫陽軒帶着他們一路向着僻靜處去,遙遙地,能望見從一片樹林背後露出塔尖的九寶塔。
在九寶塔門口,有一位祥雲派的女弟子擋住了他們的去路。此女不敢直視溫陽軒,指尖顫抖着,但腳下卻逼着自己站在那裡,看向清辭,幾度開口卻發不出聲音。
“曉師姐?”清辭認得,這位女弟子正是當年負責照顧她的曉以然師姐。
不動聲色地,幽昙上前一步,擋在了曉以然和溫陽軒中間,用結界攔下了溫陽軒持續釋放着的威壓。
“不要去……”即使壓迫感消失,曉以然這三個字說得依然費力,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了喉嚨一般艱難出聲。
溫陽軒緩緩越過幽昙的遮擋,走到曉以然身前,擡手輕放在她肩頭,微笑,“染了風寒就該好好休息,曉師妹,你說是嗎?”
明明是如沐春風的笑意,曉以然卻顫抖着再發不出一點聲音。
不曾料,溫陽軒并沒有急着帶他們進去,而是輕輕拍了拍曉以然之後,轉身道:“前面的路,恕我不再奉陪。”便側身讓出了通往九寶塔的最後一段路。
祥雲派的規矩,門下弟子不得進入九寶塔。溫陽軒這是在暗示,清辭和言輕絮他們已經不是祥雲弟子了。
言輕絮混不在意,率先一步推開了沉重的大門。
甯清辭若有所思地望了一眼看不出情緒的溫陽軒,冷笑了一聲便跟在了言輕絮身後,隻是最後視線在幽昙身上停留了一瞬,但讀懂了對方不打算進去的神色,便沒有說什麼。
伴着門關上的聲響,溫陽軒松開了對曉以然的桎梏。
失去支撐的曉以然瞬間跌坐在了地上,但臉色慘白,還在止不住地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