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那天不知道為什麼,她覺得特别困。聞着四周花兒的香氣,曬着暖暖的午後陽光,整個人都昏昏欲睡。
“睡吧,睡了就不會難受了。”最後一眼看到的姐姐,帶着溫柔的微笑,低頭注視着她。
她就這樣伏在姐姐的膝頭,沉沉睡去。
在夢裡,她聽見了喧嚣。遠遠近近的呼救聲,烈火燃燒屋檐的噼啪聲,奔走推搡的嘈雜聲。一切是那麼近,又好像很遠很遠。
再次醒來的時候,就已經置身昙靈教,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林影月擔憂的神情。
“小花是我的侍女,婆婆也是一直照顧我的人。”小宮主輕輕撫着小花的頭發,安撫着這個已經哭得不時抽搐一下的小侍女,“我雖然不知道中間發生了什麼,但是一定是她們救了我。”
“你們為什麼會來蘇州?”幽昙其實一直想問,之前那個老婆婆也提過讓她去找桃花谷谷主,那麼她們逃出幻花宮之後即使不去桃花谷,也應該往南疆去,怎麼會北上呢?
小宮主隻能搖搖頭,這一路她都昏睡着,無從知曉老婆婆的打算。
卻是小花抽泣了幾下開口,“是大宮主說蘇州有知道桃花谷在哪的人,所以婆婆才帶我們來的。”
大宮主,指的是眼前這個小宮主的姐姐。
知道桃花谷在哪的人,這裡也确實是有的,幽昙曾在桃花谷住過幾年。
但這件事理應是無人知曉的,那個幻花宮的大宮主又是如何知道的?
“姐姐她……現在在哪?”小宮主低垂的眸子裡有流出的哀傷。
“大宮主把小宮主給了婆婆,自己幫我們斷後,後來……就不知道了。”小花說着,眼角又有淚花。
“可是,是姐姐把我弄暈的。”小宮主清楚地記得那天姐姐的神情,很溫柔,但也很悲傷,“姐姐知道會發生的一切,她故意讓我睡着,讓我離開。她……究竟有什麼打算?”
幽昙忽然覺得腦海中閃過了什麼,血玉教犯下的這一筆筆罪行,每一次卻總要留下一些違和之處。
屠了她的師門靈台谷,卻獨獨放了她一條生路。是他們沒有機會下手嗎?不,不是的,從矩州到京城這一路上,他們有無數的機會,但他們卻不曾下手,隻不斷地嫁禍、讓其他人來尋仇。
那一路上被血玉教的滅的門派無數,但每一處都留下了幾個活口。是他們殺不了嗎?不是的,這些人在血玉教眼裡不過是蝼蟻,卻故意要放一條生路。
血玉教想要的究竟是什麼?如果不是為了殺人,那麼是想要看活下來的人們互相殘殺嗎?
這些一時都不會有答案,幽昙此時能做的隻是道一句:“今後,你們就在這裡住下吧,這裡就是你們的家。”
看着兩個含着淚水的小女孩睡下,幽昙獨自走出了昙靈教的宮殿,擡頭迎上午後的陽光。冬日暖陽,卻并不能化去心裡的陰霾。突然覺得有點累了,也不知道這小小的昙靈教能護住這些孩子們多久……
罷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輕輕按了按額角,向着山下走去。
蘇州城裡每一日都是熙熙攘攘,今日卻有些不同。路過醫館門口時,聽見了裡邊的吵鬧聲,還以為是有人鬧事,駐足去看才發現似乎是醫館裡的藥童和她老爹之間的矛盾。
那藥童也隻是六七歲的女孩兒,此時正跪在地上,雙手抓着老大夫的袖子,懇求着什麼。而她的老爹則在她身後不時地拳打腳踢,口中罵着“賠錢玩意兒”“不懂事”之類的。
“這是怎麼了?”幽昙總是對這樣的女孩兒有點同情的。
一旁看熱鬧的人也熱心回答,“這個男人欠了賭坊錢,讓女兒在這裡做工給他賺錢。這小女孩把這個月的錢拿去幫朋友買藥了,她爹嫌錢少了,正逼着女兒問老大夫多要點錢呢。”
“可不止。”還有其他看熱鬧的人知道詳情,“老大夫已經看在小女孩可憐的份上每月多給了錢,但每個月這男人都逼着小女孩去再多要點。要我說,這老大夫才是最倒黴的,攤上這麼一家子。”
“這小女孩也是傻,當初抓到那個小賊偷藥,她不報官也就算了,竟然還看人家沒錢可憐人家,拿自己的錢給小賊買藥。她自己錢都不夠上交的,還要學别人做好事,也不看看有沒有這個本事?”
“聽說那個小賊現在榜上高枝了,衣食不愁。可是,看看,這小女孩得到了什麼回報?”
聽到這樣的議論,幽昙忽地想起了那幾天小花不知從何而來的藥材,猜到了眼前這個鬧劇可能與小花有關。
不由自主地上前,伸手抓住了那男人将要落下的一拳,“她幫助了我教中之人,所以,她欠了你多少,我替她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