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的、真的、真的不想殺死一個孩子,何況這個孩子……
同樣的湛藍,同樣的無謂,同樣的非人之感,和他的搭檔保羅一模一樣,常人在這種情況下早已跪地求饒或者直接出手。
——他在這個深紅的空間裡施加了成倍的重力,而這個孩子卻無謂至斯,仿佛全無感覺。
要知道,在他的記憶中,隻有他的搭檔保羅,那位和他生死與共的摯友,才能憑借意志力這麼淡然地站在這樣的重力下……
保羅,保羅,保羅·魏爾倫,這個原本屬于他的名字。
默念着,心中的悲傷越發洶湧,他不知道他的搭檔此時是死是活。
他失憶了,最近雖說想起了一些,但也僅僅隻是一些而已。
這就是他想留在這個國度尋找荒霸吐的原因,他想找到荒霸吐殺死并吸收,進而找回當時的記憶。
所以,偷取先代、吸收先代、做着僞造荒霸吐出現的準備……這些行為的最終目的,與其說是找到荒霸吐,不如說是找到他的搭檔。
久久沒有等來回應,竹之内雅微微皺眉:“蘭波先生?”
“你說吧,”蘭堂垂下眼簾,避開了那抹湛藍,“我聽着。”
“在某種程度上,超越者的數量,甚至可以代表國家實力。”
“這是……”
竹之内雅接過話茬:“這是你剛剛說過的原話。”
說完,他狠狠咬了下舌尖,嗆人的腥甜瞬間直沖腦門,趕走了那股混雜了疲憊的刺痛。
他需要一個“大腦”。
恍惚之間,這個念頭一閃而過,旋即又被另一個念頭取代——
他最近怎麼這麼容易異想天開?
稍作停頓,他咽下腥甜,繼續往下說道:“蘭波先生,我有個問題,你那時身邊有沒有同夥?”
“……那叫同伴。”蘭堂糾正道。
“好吧,那叫同伴,”竹之内雅暗自放松了一些,他的應對正是基于這一前提,而這一前提則是基于那個不知道是不是口誤的“我們”,“所以,你的同伴,他們确實存在。”
“我不能否認,但這和保下你的性命,似乎沒有太大的關系。”
“未必。”
蘭堂不由擡眼看向竹之内雅,又是說“我能幫你”,又是說他的同伴,難道......
......知道保羅的存在?
不,不可能,這個孩子,那個熟人,統統沒有理由知道,他和保羅前來竊取屬于最高機密,個人能量再大也沒有理由知道,除非他們背後存在一股能夠探聽最高機密的勢力。
可是,按照之前的回答,那個熟人由這個孩子派來,這個孩子地位隻會高不會低,那樣的勢力也敢像港口Mafia這樣将未來交托于一個孩子之手嗎?
“據我所知,你成為‘蘭堂’,大概已有七八年了,身為站在世界頂端的超越者,歐洲那邊卻遲遲沒有過來尋找,想來有人把你的死訊告訴了那邊......”
“轟”的一聲。
腦中名為理智的東西瞬間炸開。
在聽到這句“有人把你的死訊告訴了那邊”後,他不再關注或者無力關注耳邊那道聲音後續說的話。
許久之後,他喃喃道:“保羅......”
“什麼?”竹之内雅問。
他聽到了保羅,但沒有聽清後面的内容,後面兩個字或者四個字似乎統統消散在了唇齒之間。
蘭堂沒有回答。
靜待片刻,見蘭堂依然閉口不言,竹之内雅自顧自地說道:“總之,我能幫你......”順利回到歐洲。
在他看來,一個間諜,遇到了坑人的、不加确認的同事,又失憶了将近八年,估計很難聯系那邊,也很難逃過海關逃過無數官方異能力者回到那邊。
隻是,話音未落,說話說到一半,就被接過了話茬。
“找到他,我的同伴,作為交換,”青年攏了攏身上本來就扣得嚴嚴實實的大衣,“我當你真正的護衛,至于那股勢力……抱歉,我不能加入。”
同伴?勢力?
他有些茫然。
但是,茫然歸茫然,他最終說了句:“成交。”
很快,在目送蘭堂離開後,他撐着手中的太刀,踉跄幾步跪倒在地。
啪嗒——
一絲鮮血自他的嘴角緩緩流下,化作血珠,落至地面。
原來,痛到極緻,真會吐血啊。
看着地上的鮮紅,他如此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