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椿,這麼稱呼您,也更顯得親近些了。關于此事,我有點想法。他之所以看着比主神小,應該是因為他是主神剛飛升時剝離開來的,自然會比現在的主神看起來小啊。可……”
“可主神怎麼會有祟氣呢?他可是主神啊。”
單單是主神兩個字,原本就可以打消所有的顧慮。
“於歙”抖着腿,放浪不羁的姿态,盡管是癱坐着的姿勢,依舊揚着頭看人。
“神又如何。”官辭挑眉拿下他嘴裡的布團。
官辭就是拿準了,此祟氣是主神完全的另一面,是主神藏之于心,隐于人外的所有貪嗔欲望。
主神不願意說的,他一定能“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成钰,你瞧不起誰呢,祟氣怎麼,就他於歙不能有,他能有老子,是榮幸之至。”
完全沒有身為祟氣,人人喊打的自覺性。
“你老實點,叫什麼叫啊,看你現在和喪家之犬有什麼分明,說得好像自己多了不起一樣,不還是隻能老老實實待在這裡,哪也去不了。”洵堯的話張口就來就來,這件事情給他的沖擊太大了,其實他并沒有把這件事情捋明白,可就一點,他一個破爛祟氣,還敢罵成钰。
成钰看着主神的那張臉,這股瘋勁就更明顯了,自傲、狂悖、善妒。
“於歙”被罵得一怔,旋即喊道:“官辭,你殺不了我,把我拘在此處,也毫無用處,我不打開陣法,你們誰也别想出去。”
“為什麼要出去?”淮塵不急不慢開口道,“你很想讓我們出去嗎?”
“於歙”又是一怔,扯開嘴角,就差把“看熱鬧”寫在臉上了,他陰恻恻又激動道:“當然,我就直接告訴你吧,就是於歙讓我來殺了你的,你以為你藏得很好嗎,不不不不,我和於歙早就發現你了,你看,你在於歙心裡多重呀,九百年了,都沒能忘記你。再說了,你難道不想出去,出去找他算賬嗎?你要是想出去,我現在就能讓你一個人出去。”
“嗯?哈哈哈哈哈!”
“主神會殺淮塵神官?真是天大的笑話,想颠倒黑白,挑撥離間是吧,簡直令人作嘔。”
洵堯眉毛一橫,拔劍相向,直指“於歙”。
“不信話,你手抖什麼。”
堂堂神官,面對祟氣之時,手居然劍抖,是殺心不穩。
“我沒抖,是你眼瞎。”洵堯嘴硬道。
“嘴硬就有用了?小朋友,還是一邊玩去吧。”“於歙”嘲諷着吐舌頭,“淮塵,怎麼樣,讓官辭給我解了,我現在就讓你出去。”
“我說,我要出去了嗎?”淮塵依舊是那副姿态,把玩着官辭的發尾,不知道從哪拿來的小鈴铛,正慢悠悠地系在發尾之上,低斂着眉眼,漫不經心的樣子。
“都說了,於歙要讓你死,灰飛煙滅你明白嗎。”“於歙”像是看一個不争氣的弟弟一樣。
“你有沒有骨氣,我要是你,直接打上神界,把他從主神的位置上拉下來,讓所有神官看看,他們所崇敬的主神心裡多麼陰暗。”他建議道。眼睛發亮,比落在身上的陽光還要明媚,就像是陰暗的角落裡突然照進來了一束光,将所有的晦暗不明的東西全部映射出來。
官辭靈力逼入“於歙”體内,進入到每一塊骨頭縫隙之中,經過數百年的寒氣刺骨,他知道哪裡最折磨任卻又不傷豐谷。
“謹言。”
“於歙”的汗水與血水交織在了一起,細密的痛楚不亞于萬鬼噬身。“官辭,又不是沖你,你來什麼勁。”
“他,你也配說。”
我去你的,遲早和你們這幫有師父的拼了。
“於歙”見好就收,福相沒了,光挨痛是白癡行為。
輪到淮塵的質問了。
“他想殺我,為什麼不自己來?假借人手,能解心頭之恨嗎。”淮塵“恨”字說得很輕,椿記得在白楊村的時候,“淮塵”用神識傳來的語氣也是如此。
輕飄飄的,風一吹就散了。
“因為…”“於歙”第一次被堵得說不出話來。
淮塵替他說了接下來的話:“他不親自動手,也不讓你親自動手,他恨我入骨,也念着幾千年的情分,所以,你,操控白楊村祟源,擾亂竺煙心智,焚殺川鳴樹,妄圖用外物置我于死地。”
“算你猜對了幾分,不過,你還沒死,真是可惜。”
“做了這麼多,你應該早就知道,如此,不會傷我分毫,你所做,不過是想逼我出去,你希望於歙親自動手,我沒說錯吧。”
說出至交好友一步一步的計劃,是多麼殘忍的事情。
偏偏淮塵神官說得風輕雲淡。
“是,你說得沒錯,想殺了你何必繞這麼大個彎,惺惺作态罷了,他啊,想維持天道給他的那麼一點點善根,有什麼用,他本性如此,我就是他的本性。”
善根。
他和於歙都是由天道而生,天道留給他的善根居然很少麼。
“九百年前,也是他嗎?”淮塵問道,聲音卻并沒有半分質問的意思,鎮定非常,仿佛心裡已經有了答案。
官辭陡然擡頭,盯着淮塵的側臉,指尖摳進了手心之中。
當年的事,是於歙做的。
“哈哈哈,他也就做了那麼一次對的事情,順着天性而為,才是正道啊。”
洵堯被一句又一句話鎮在了原地,他此前所有的信仰在此刻盡數被打破。
他敬畏的主神早就失了神性。
他崇敬的淮塵神官,九百年前的死與主神還有着千絲萬縷的關系。
天翻地覆。
“淮塵,我們回去看看。”
官辭的兩指在“於歙”驚異的目光中觸碰到了他的眉心之中。
深入神識。
輪轉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