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是知道自己長得不好惹,剛來許家時總是端着一副虛僞的笑臉,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全家上下除了秦香沒人不喜歡他。
油嘴滑舌,唯利是圖是秦香對他的唯一評價。
對許絨螢來說,許屹如果隻是這樣,她也不會像現在這樣讨厭他。
在許屹到家的三個月後,她莫名其妙地被周邊的朋友孤立。許屹從天而降,說隻做她一個人的朋友。
一個年幼無知,害怕孤獨的小女孩對這句動人的話沒有一絲一毫的抵抗力。
她将他當成了朋友,違背了對秦香的承諾,偷偷和他來往。
許屹嘴很甜,很會哄她開心,她也很喜歡這個細心體貼的朋友,直到秦香發現了他們兩人的關系。
原本見到許屹這樣一個低賤的私生子讨了許家上下這麼多人的歡心,秦香心裡就已經很是不滿,一直壓抑着怒火,見自己唯一的女兒都背叛了自己,積攢已久的情緒如洩洪般爆發。
許絨螢現在都還記得,秦香拽着她的頭發,将她從大廳一路拖到二樓。
秦香一邊流着淚,一邊像個瘋子似的大喊大叫,“我是怎麼告訴你的!不許和那個小賤種來往!”
“你爸爸背叛我,現在連你也要背叛我!”
秦香拽着她的頭發,擡起她的臉,扇了她一耳光。
許絨螢被打得趴在了地上,眼冒金星,大腦嗡嗡作響,聽着她的媽媽接着吼道:“都是你!你為什麼要是個女兒!你如果是個兒子,他就不會出軌了!”
即使已經頭暈目眩的許絨螢也知道,這句指責有多麼沒有邏輯,許屹可是比她大的,就算她是個兒子,也完全不影響許志國已經出軌的事實。
秦香捂着臉嚎啕大哭,哭了一會兒,又開始對她拳打腳踢,嘴裡還念叨着什麼:“都是你的錯!你和他一樣也是個賤種!”
……
也許是打累了,秦香不再動手,而是反手将她關進二樓盡頭的禁閉室。
頭皮痛得要命,胃裡反着酸,因疼痛而生的眼淚沾濕了毛絨地毯,許絨螢身上越來越冷,又冷又餓,意識也開始混沌。
她看着窗外的月亮發起了呆。
好圓啊,像甜甜的桂花糕,想吃。
肚子适時地發出一聲“咕。”她窩在牆角,捂着肚子,縮成一團。
人是為什麼要出生呢?都是她的錯嗎?
可是……當時也不是她想要出生的啊。
“絨絨。”
許絨螢睜開眼,看向窗外。
許屹滿頭大汗地扒着樹幹,拼命地伸長手,想将手中的桂花糕從窗口遞給她。
許絨螢愣了一下,忍着疼痛起身,接過那一小盒糕點,鼻腔泛酸,她摳着盒邊的花紋,“你怎麼來了?”
“給你送吃的。”
許屹像是從來沒爬過樹,汗珠沿着通紅的側臉滾下,動作生澀又笨拙,連呼吸都小心翼翼,唯獨望向她的眼睛亮晶晶的,“我已經偷偷打電話告訴爸爸了,他很快會回來救你的,你别害怕。”
“我不害怕。”許絨螢打開蓋子,低頭看了眼,失望道:“怎麼隻有四個?”
“大小姐,先墊墊肚子吧,太大的盒子我也帶不上來啊。”許屹無奈道。
許絨螢撚起一塊正要塞進嘴裡,卻突然想到什麼,“你吃了嗎?”
“還沒呢。”許屹哈哈笑了幾聲,“你先吃吧,都餓一下午了。”
許絨螢估計了一下窗口到樹幹的距離,嗯,應該差不多。
她捧着盒子慢吞吞地挪過去,挑出盒裡完整一點的糕點,學着剛才許屹的動作,踮着腳,遞到他的嘴邊,“張嘴。”
許絨螢走到窗邊,借着月光,許屹看清了她臉上駭人的烏青,血痕。
許屹瞳孔因驚訝縮緊,當場愣住,下意識地聽了她的話,桂花的甜膩香味自舌尖四散開來。
見許屹吃下,許絨螢靠着牆角坐下,也開始吃了起來。
“你不是嫌少,為什麼還分給我?”許屹呆呆地問道。
許絨螢嘴裡還塞着糕點,她沒有在嚼東西的時候說話的習慣,等着這塊咽下去,再回複。
可許屹似乎是誤會了她的沉默,着急地試探,“你是不是……以後都不會和我玩了?”
許絨螢咽下糕點,語氣平靜,“不會。”
許屹轉憂為喜,“那你……”
“你要一直挂在這樹幹上嗎?”許絨螢問道。
“嗯。”語氣極為堅定,他說,“是我害了你,所以我在這裡一直陪你,直到你能出去為止。”
“不是你害的我。”許絨螢已經把桂花糕全部吃完了,合上蓋子,放在一邊,“你回去吧。”
“我不。”許屹像是鐵了心,更用力地抱緊樹幹,“我就在這,哪都不去。”
“不冷嗎?”
“還好。”許屹打了個哆嗦。
……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直到許絨螢再也撐不住,昏昏睡去。
再次睜眼時,她已經在醫院了,許屹正在一旁接受許志國的誇獎,而秦香不見蹤影。
那次事故後,秦香被許志國警告後,變得更加不愛出門,總是一個人待在二樓的房間,和她本就不親密的母女關系更加淡薄。
而許屹因此事得了全家上下的誇贊,人人都誇他是個好哥哥,許志國也不再糾結于私生子這道坎,對他更是看重。
她也一直對許屹很感激,兩人的關系更是親密。
一時間,許屹和許絨螢在許家已經無甚區别。
直到……她發現,他們私下來往這件事是許屹拐着彎捅到秦香面前的。
而她被朋友孤立,也是他一手所為。
一瞬間,所有的事情都串聯起來了。
那件事後,在許家,許屹再也不是見不得光的私生子,他受人喜愛,受人尊重,得到了許志國的重視,得到了她的感激,就連對他威脅最大的秦香也在這件事後不再針對于他。
而這一切唯一犧牲的……就隻有一個她而已。
她看清了許屹的本性。
許屹這人虛僞自私,唯利是圖,冷血又傲慢,人在他眼裡就隻分為有用的和沒用的兩種。
對他眼裡沒什麼用的人,他連眼神都不屑分一個。
他現在找過來,估計也是因為她對他有什麼用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