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又故态複萌。
什麼都想幹,就是不想學習。
馬上就要高考,按照往年的慣例,高一高二的學生放假三天。
一天布置考場,兩天高考。
放學後,兩個哥一左一右,姚舜禹忍了半天還是難以接受:“你有病啊她吃個面包你老盯她嘴幹什麼?找治了是不是?”
沒管他倆怎麼厮打,應悄拿着面包邊走邊吃。
說好了不信,非得盯,讓揍一頓就老實了。
伏知時确定她吃東西不受影響,心情跟着好起來,完全忽視姚舜禹的動手動腳。
挨完揍也不生氣,跑上前抓着應悄的手腕擡起來,同時低頭咬一口面包,咬完就跑:“晚上跟我連麥。”
一側的腮幫鼓起來,他朝兩人揮揮手,然後飛跑遠去。
姚舜禹本來想追上去再給他兩拳,沒追上。
“最近提防着點,這小子思想不純潔。”
“他挺純潔。”
“老妹,你單純了。”姚舜禹說,“你别忘了我也是男的,他要是純潔世界上就沒有純潔的人了,沒見過誰談戀愛老盯女孩子嘴的……流氓一個,你可千萬别被他騙,擦亮眼睛,謹防詐騙。”
應悄不動聲色地笑了笑,心想流氓嗎?
沒覺得。
反而她一直想折騰伏知時。
第二天,應悄難得能睡個飽覺。
整個下午都在訓練,回去的路上順便去書店挑了兩本教輔書,進小區的時候準備結束語音通話:“手機電量不夠了,先……”
道路右側的黑車後視鏡照出後方開過來的車。
聲音停頓五六秒,伏知時感覺不對勁:“怎麼了?”
“先不說了。”
應悄按掉通話,站在路邊看車裡的女人停車,等她下車後主動叫了一聲:“媽。”
“上次讓你考慮的事,考慮得怎麼樣?”
應如夢穿着質感很好的黑色風衣,脖子上有一串黑珍珠項鍊,她走過來,音色有些涼:“不願意?”
其實來的時候就猜到了,這孩子骨子裡和她一樣倔,缺失的情感到底補不回來,她說話,小樂很少聽。
無論對錯。
“在臨西高考就行。”
應如夢沉默了一會兒,又說:“先把戶籍轉到北京,到時候無論你想在哪裡考,起碼有的選。”
“不想,也不需要。”
應如夢來的時候就勸自己無論應悄說什麼都别生氣,但真的長時間開車回來隻得到這個态度很難不生氣,她克制着情緒:“我隻是想讓你的人生有更多選擇,你為什麼總是抗拒?”
“沒有。”
應如夢擡手壓上突突跳的太陽穴:“沒有一絲商量的餘地?”
“說了不想。”
應如夢看着眼前的女兒,覺得既陌生又熟悉,作為母親,她不知道自己的孩子第一次初潮在什麼時候,也不知道她情窦初開在什麼時候……
成長裡缺了太多陪伴,苗玲嘴裡的乖孩子,從來沒在她面前乖過。
“聊聊吧,”應如夢說,“我們找個地方聊聊,行嗎?”
應如夢的車和她這個人一樣,車内沒有多餘的東西。
她就近找了一家餐廳,随手點了幾道菜:“班主任說你最近進步很大。也說你有個男朋友,對方叫伏知時?”
應悄也不明白應如夢怎麼和别人談事那麼遊刃有餘,輪到自己為什麼總是能激起自己的戒備心。
握筷子的指節很僵,應悄扔開筷子:“你到底想說什麼。”
“說了隻是聊聊。”
伏知時覺得剛才那通電話不太對,放下電話就趕過來。
一直等到晚上八點,人終于回來。
應悄和平時很不一樣,她從來不主動碰酒,今晚卻喝得半醉,那輛黑車把人放下就開走了,伏知時走上去扶住她:“和誰喝成這樣?車裡是誰?”
“代駕,還有我媽。”
原本的擔憂消失,另一種擔憂覆上來。
“怎麼回事?”
自從過年被老姚灌趴下,應悄就知道自己的酒量在哪裡,今晚充其量隻有半醉,可能喝了點酒,思維異常清醒:“哥……”
醒得不能再醒。
應如夢晚上說過的話一字一句繞在耳畔。
“我生你的時候剛大學畢業沒多久,二十三歲,我原本有很好的工作,被我父母騙回去嫁人。”
“……算嫁嗎?”
“我從來沒想把你帶到這個世界,但你奶奶看得很嚴,所以沒能成。”
“你沒出生的時候,我已經給你起好了名字,應殊,殊死、斷絕,我想讓所有期待你到來的人全部以淚洗面。但你出生的第一天,我後悔了,我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後悔了……我于是在産房陪你三天,我心想悄悄的吧,悄悄長大就好了,不要驚擾四方神明,不要收走你的性命,讓你長大吧,靜悄悄地長大。”
“我跑出去以後就在想,如果我的人生精彩一點兒,你的人生也會輕松很多。”
“也不是全然為了你,也為了我自己,我自己的人生。”
……
說到最後,應如夢有些醉了:“如果你還是想要一個隻能陪在孩子身邊,沒有自己的事業、沒有自己的地基、沒有自己的能量的一個虛弱的母親,我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訴你,我做不到。”
應悄靠在他懷裡,聲音啞得說不出話,幾次張嘴隻吐出一個字:“……哥。”
醉意熏得眼淚在眼眶打轉,字音艱難地說:“我怎麼辦。”
“哥,我怎麼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