賴旭陽快瘋了。

三人出了門還能聽見裡面在嚎，姚舜禹拍拍伏知時的後背：“仗義啊朋友，你剛才那兩下子差點把我也吓住了。”

伏知時沒說話，圈着手腕的手表在這時候震了起來，他下意識摁掉通話，卻忘了這個手表被設置了自動接聽。

“你去賓館幹什麼？”

剛進電梯，電話手表冒出一道嚴厲的聲音。

伏知時：“……沒幹什麼。”

“沒幹什麼怎麼在賓館？”那邊的嗓音陡然高了幾個調，“伏知時，你想什麼東西？你還未成年呢！我讓你回臨西前怎麼說的？你怎麼跟我交代的？”

伏知時趕緊調小音量，但王傲華的嗓門已經沖破了音量的束縛：“你太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伏知時有點難堪，他本能地想挂斷電話，姚舜禹攔住他的手，急着幫他解釋：“阿姨，伏知時真沒幹什麼，我和他一起來的，就我倆。真的，你别多想啊阿姨。”

伏知時戳了戳他，小聲地說：“你這麼解釋更怪啊。”

王傲華沉默了，應悄也覺得姚舜禹的解釋缺根筋，趕緊救場道：“阿姨你好，我是伏知時的同桌……”

解釋的聲音淡弱，伏知時聽不清她說了什麼，他的心漸漸定下來。剛才的驚慌失措和不堪慢慢平複，他不自覺地想握緊應悄的手。

自從他的小視頻傳出去後，王傲華對他就不太放心，那件事最後到底怎麼處理的，伏知時沒有多問，也從那個小視頻開始，他有點變了，以前瘾上來了就會自己疏解，後來瘾上來了憋得難受，試圖打出來又覺得有人在看他。

但他找遍了整個家，沒人在看他。

他開始不安，再難受也不會碰，隻會藏起來，藏在衣櫃裡，藏在被窩裡，藏在哪裡都好，隻要别讓他覺得有人在看自己。

電話不知道什麼時候挂了，伏知時想抓她的手，卻被躲開了。

他的手追上去想扣她的手，追到一半才反應過來，他愣住，手懸在半空停了好幾秒才落下去。

“時哥，你媽怎麼對你那個态度啊……”

“姚舜禹。”應悄打斷話題，“渴了，你去給我買瓶水。”

“喝什麼？礦泉水行嗎？”

“行，什麼都行。”

姚舜禹屁颠屁颠跑遠，應悄玩了一會兒手機，想找個話題沖淡他因為那通電話陷進去的情緒，她眼睛不離屏幕，低聲問：“你剛才沖賴旭陽發什麼火？”

伏知時蜷了蜷手指，嘴硬說：“沒有。”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情緒來得快走得也快，連他自己都不明白。

“嗯。沒有。”應悄沒再追問了，她本意隻是想讓伏知時緩緩情緒，不要再陷在剛才那個情緒裡。

在和伏知時媽媽解釋的時候，她發現他的身體在輕微地顫抖，上次在小賣部門口，他也是這樣，那次反應更大，打了她一巴掌就跑了，追過去發現他臉上都是水，整個人抖得不行，看起來很可憐。

剛才她在打電話，伏知時一直無意識地試圖攥緊她的手。

她躲了好幾次，他還是不肯放棄，最後讓他握住了一點指尖，他起初攥得很緊，後來松開一點，人也沒那麼僵硬和慌張了。

“走了，回校。”

“不等姚舜禹了嗎？”

應悄一腳踢開地上的石子，拐進一條小路：“不等，他太煩了，我想靜靜。别問靜靜是誰。”

伏知時跟上去，垂着眼睫說：“我也想靜靜。”

兩人一路走回去，路上誰也沒說話，快到學校時，已經臨近第一節晚自習打鈴的時間了。伏知時突然頓住不走了：“我餓了，應悄。”

應悄也餓：“吃什麼？”

“俏廚娘。肉炒辣椒蓋飯。”

應悄：“……那走吧。”

肉炒辣椒蓋飯是俏廚娘的新品，自從這個新品上線後，她就沒見伏知時點過别的。

兩盤辣椒炒肉蓋飯端上來了，米飯上鋪了分量十足的肉片和青椒。現在這個點，店裡沒什麼人，兩人坐在角落裡埋頭吃飯。

“你喝什麼？我去拿。”

伏知時挑出辣椒放在一邊：“礦泉水。”

她很快去而複返，拿着礦泉水遞給他的時候，他沒接，應悄放在桌子上，手剛想往回收，就被他一把抓住。

他的手指順着指縫急切地鑽進去，扣緊了放在桌子上，他沒說話，依舊在吃蓋飯，隔了一會兒，他問：“你會不會覺得我……”

“覺得你什麼？”

“覺得我……”伏知時說到這裡又說不下去了，他慢慢放手，“沒有，不問了。”

應悄牽着他的手，手指重新穿過他的手指，然後握緊，淡聲道：“我上次說的第二次呼吸你沒有記住，往前走，别回頭。過去已經過去了，一直陷在過去沒有意義。”

她頓了頓繼續說：“往前走啊，伏知時。”

她說完了，手指松了力道，想撤回卻被拽得更緊，伏知時終于擡頭，他盯着她的眼睛：“不是那麼容易。”

“應悄，你能不能，陪陪我？”

他再度收緊手指，啞着聲音說：“下次我害怕的時候，你能不能，陪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