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在幾棵樹後面等他走的應悄聽見了他的笑聲,眉頭一皺,她沒有回頭看,耳邊聽見伏知時在道歉:“對不起啊朋友,不是笑你,我不是笑你。”
又是一陣壓抑不住地笑。
她側了側身子,看見男孩子蹲在地上,腦袋埋進臂彎裡,身體止不住地顫抖。
可能是凍的,也可能是在哭,又或者二者都有。
大過年的……應悄待不下去了,她默不作聲地離開這片樹林。
天色在變暗,伏知時撐着地站起來,他看了一眼那座墳:“不是我想打擾你清靜,真要怪罪,知道找誰吧?”
想了想,又說:“伏東風,哎對,單人旁加犬的那個伏,東風不解愁的東風。”
這山太繞了,伏知時七繞八繞,還是沒繞出去。
他方向感不太好,還分不清東南西北。他幹脆點開導航,跟着導航走了十來分鐘,隐約聞到一股煙味。
窸窸窣窣踩踏樹葉的聲音響起,往前看,地上扔着許多燃盡的煙頭。
女孩手裡拿着煙盒,她倒出最後一根煙,情緒很淡地說:“最後一根了,蔣鳳。”
風還是很大,她銜着煙的過濾嘴,攏着打火機摁下去,“啪嗒”一聲,她快速吸一口引燃。
“咳咳——”她咳了兩聲,把點燃的煙塞進煙托裡,“不明白這煙有什麼好抽的。”
單薄的脊背在顫,她緩了緩,聲音被煙熏啞了:“來吧,蔣鳳,一包煙都孝敬你了。”
“也算你沒白養這個孫女。”
煙慢慢變短。
伏知時認出她是誰了,下意識想打招呼,想想還是算了。他掉頭就走,由于不熟悉山路,又不确定應悄走沒走,他避開那條路,在山裡足足繞了一小時才走出去。
都走到山下了才想起來二八大杠還扔在半山腰,又折回去找車。
下山後,下午在群裡發的消息終于得到了回複。
-獅子座:我會開鎖。
伏知時原本都打算找家賓館對付兩天得了,如果沒有開門的賓館,殡儀館也成。
他通過群聊加上獅子座。
-負整數:開一次鎖多少錢。
-獅子座:開鎖兩百,路費另算。
伏知時報了個地址,那邊估了個價。
-獅子座:八十。
伏知時同意了,把家裡地址給了那個“獅子座”,兩人約在八點鐘見面。
他從這兒回去差不多就八點了。
沒想到他到家的時候,“獅子座”已經在了。她隻帶了一根細鐵絲過來,兩人站在月夜裡對視,彼此都是一愣。
兩人别開視線,應悄把鐵絲搗進門鎖,憑感覺往裡撥,她小時候開鎖很熟,幾秒就能打開,現在沒那麼熟練了,花了起碼十分鐘才打開。
伏知時打算找錢給她,應悄收好鐵絲,說:“……算了,不要了。”
她騎上那輛小電驢,從小瞰山到這裡其實不需要繞路,她說路費八十無非是想多宰點。
但現在,她突然不想要這個錢了。
“為什麼?”
應悄戴上頭盔,她收回視線,沒再看那幢漆黑的房子,她其實知道伏知時繞路的事情,因為這條路離下山最近,導航比較執着,幾次帶着他繞了回來。
應悄笑了一下,說:“我心善。”
年後沒兩天就開學了,開學前,學校又進行了一次摸底考試。考完試後面兩天是周末,學校要分班,這兩天放假。
枕頭下的手機嗡嗡震動,應悄右滑接聽:“媽。”
“樂樂,媽媽問過你們班主任了,你這次摸底考試比期末的名次提了十二名,可能因為上次期末的卷子選擇題太有誤導性,”應如夢那邊傳來翻頁的聲音,“但名次還是太落後了,都兩百開外了,我咨詢過你們班主任,你這成績考大學危險,走藝術吧,媽媽出錢給你學美術,或者表演,這樣累點歸累點,起碼考大學沒問題。”
應悄反應了會兒:“老韓?”
“不是,”應如夢說,“李秀峨,你新班主任。”
“哦。”她還不知道自己分在了哪個班,應如夢就已經知道了。
她消息還挺靈通。
“學表演吧。”應如夢繼續說,“表演這個,我各方面衡量過了,不會像美術那麼累,而且就業面……”
“不學。”
應如夢讓步:“你要是想學美術也行。”
“不想。”
應如夢還是很溫和地語氣:“那你是怎麼想的?你有想學的嗎?”
“真要學藝術的話,體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