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璟辭在翌日上午清醒,他睜開沉重的眼皮,頭痛欲裂,在還未看清來人時就下意識喊出:“阿音。”
“阿音?”
清岩和清崇懵了,呆呆地面面相觑,還是清崇腦袋伶俐:“殿下,這是春水村,不是明月閣。”
裴璟辭皺着眉頭,被清岩扶起身,靠坐起來:“阿音沒過來嗎?”
清岩道:“阿音姐說明月閣有事脫不開身,所以沒過來,殿下忘記了?”
“那昨夜是誰救的我?我明明看見她的臉了。”裴璟辭腦子的記憶混成一團,根本分不清昨夜的現實與夢境。
清岩也疑惑:“我們也納悶呢,昨夜我們找到殿下時,火堆旁隻有殿下一人,但是殿下的體寒和中毒這些症狀都緩解許多了……如果是阿音姐的話,她沒必要躲着我們呀,興許是哪個懂醫術的好心人。”
裴璟辭擡手揉着發漲的額角,呼吸沉重,努力回憶昨夜發生了什麼。
清崇去請了郎中為他診脈,郎中道裴璟辭已無大礙,隻需靜養,于是裴璟辭就讓他們都離開了。
幾人走後,屋子裡瞬間沉寂下來,裴璟辭走下床,他拿起衣架上挂的昨天穿的灰布衣裳,反複摩挲,粗糙的手感在他手裡化開,他仔細感覺,像是通過它去感知另一種觸感,柔軟滑嫩的,摻雜着淚水的觸感。
他閉上眼睛,思緒萬千,心中莫名彌漫着失落感。
出了屋子,清崇就開始質問起清岩:“阿音真的沒跟過來?”
“沒有啊,反正我什麼都不知道。”清岩搖搖頭。
清崇卻還是懷疑他:“真的不知道?你平日不是與阿音關系好嗎?”
清岩瞪着他:“那又如何,阿音姐也不是事事都會告訴我,再說了,她有必要來了不告訴我們嗎?”
清崇盯着他的表情,确認他确實沒有說謊才就此作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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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閣在洛陰縣的據點出了事,他們傳消息給柳姳音,在這裡發現了成安王的私兵,可他們的中有人被成安王抓走了,他們正在全力營救,此地本不必勞煩柳姳音,但她放心不下,這畢竟是成安王,于是親自來了。
途中路過春水村,柳姳音就去探了探情況,等裴璟辭得救後才去洛陰縣處理事情。
忙活了幾日,裴晗豢養私兵的證據已經拿到手,可偏偏這個時候,有一個人叛變了,他偷了這個關鍵證據投奔了裴晗。
柳姳音感到頭疼,若隻是偷了這一個東西也就算了,可此人知道明月閣重要内幕,一旦将這些東西洩露出去,那後果不堪設想。
她拳頭砸在桌子上:“錢五現在人在哪兒?”
既然叛變投敵了,那就隻能除之後快了。
“據說成安王在京城周邊,估計是被他的人送去泯園了,等着他親自審問,很可能審問之後直接面聖。”手下人說。
于是柳姳音又即刻返京,争取在他們面聖之前反殺錢五,除掉對明月閣不利的證據。
連日來回奔波三地,待柳姳音回京時,正好趕上了裴璟辭與楚嫣定親之日。
瀾江水患之事裴璟辭盡了自己的責任,明帝念及他受了傷,不僅讓他提前歸京,還下旨褒獎了他。又恰逢好日子,明帝決定提前為裴璟辭和楚嫣定親議婚。
眼下衛國四處水災肆虐,百姓貧苦,本不該在此時定親,可明帝隻顧及自己的想法,想着裴璟辭剛在民間聲名鵲起,正是定親議婚昭告天下的好時候。
定親前夜,柳姳音去璟王府同他彙報情況。
裴璟辭靜靜聽完,問她:“什麼時候動手?”
柳姳音認真答:“明晚,夜裡泯園人多眼雜,方便動手,也能在後日成安王進京前除掉錢五。”
“好,你小心點,情況不對就撤,錢五也不一定就藏在泯園,命最要緊。”
裴璟辭難得在她行動前說了這麼長一句囑托,從前他都是應聲說好,其餘什麼都不說,冷淡得很。
柳姳音用古怪的眼神看了看他:“殿下,是有什麼心事?”
裴璟辭面色沉靜,卻有幾分柔和與惆怅,像一汪看似平靜的泉水,實則暗潮湧動,從未有過的情緒在他臉上浮現。
柳姳音瞥見了一旁放置的新衣,是宮中為明日的定親特地送來的。
是在緊張嗎?沒想到在他們面前一向薄情淡漠的裴璟辭,也會因為定親而忐忑緊張啊!
柳姳音心裡默默猜想,裴璟辭卻開口問她:“那日春水村遇險,是你救的我?”
她沒料到他會問這個,點頭“嗯”了一聲。
裴璟辭走到她面前:“為什麼又走了,連面也不露?”
柳姳音心虛解釋:“我的臉不能見那些官兵,而且事情繁多,殿下安全就行了。”
她怕他再問下去,找個借口又要走:“明日行動我要回明月閣部署了,殿下告辭。”
“站住,”裴璟辭拉住她,“你沒什麼别的想說的嗎?”
柳姳音思索一瞬:“嗯,祝願殿下與楚小姐百年好合,永結同心,白頭偕老。”
裴璟辭被她氣笑:“我隻是定親,不是成親。”
“就當做是提前恭賀新禧了。”她微笑着望他,像是真心祝福他。
黑色的倩影逐漸模糊,裴璟辭望着她的背影,那個熟悉的人兒越走越遠,遠到自己找不到她了,心中的惆怅感更加明顯了,像什麼事情正在脫離他的掌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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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姳音回到明月閣,立刻開了一壇千裡釀,坐在萃辛身旁品了起來。
她看着萃辛越發熟練地接管明月閣各項事務,心中油然而生的欣慰感。
萃辛笑問:“阿音姐怎麼最近總喝酒啊,你不是老說喝酒誤事嗎?”
“喝一次少一次嘛。”柳姳音臉紅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