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佛寺中自有外人不知的污穢,但謝素月身為宗室女,能得到皇帝的庇護,倒也不需愁這個。皇帝若是支持,甚至可以為她新建一所佛寺,将人員也安排妥當。
但問題是謝況并不同意這樣的請求。
謝宜瑤困惑道:“平白無故的,素月怎會有這樣的想法?”
謝況雙眉緊蹙:“依她所說,是之前去寺中聽經時,有僧人說她命克至親,唯有為尼才可一解。如今她已無父無母,隻有個長兄能相依為命,她不想再連累牽扯阿兄了。”
謝宜瑤歎道:“這孩子也是純孝。”
謝況冷笑一聲:“朕看她是對這樁婚事不滿,想逃避罷了。”
謝宜瑤詫異:“父皇何出此言呢,素月她從小就是最乖巧的,萬不能有這樣叛逆的想法。”
“否則怎麼就趕在這樣的時機?阿四他過世多年,”謝況不情不願地提及謝沖,“她卻等到自己婚事将定之時才匆忙做此決定,朕怎能信服。”
謝宜瑤小聲道:“興許是因為四叔母……”
謝況瞥了一眼謝宜瑤:“此事你之前當真不知曉?”
在謝況心中,是很懷疑謝宜瑤給堂妹出了這樣的主意的,又或許是她離婚的經曆給了謝素月潛移默化的影響。
總之,謝宜瑤不可能是無辜的。
謝宜瑤眨了眨眼睛:“當真不知,否則兒定要勸勸素月的。”
謝況正對此話半信不疑,就在此時,有内官進來傳話,在謝況耳邊說了什麼。
雖沒能直接聽到内官說的話,但有謝況轉述:“是宜臻請見,你不必回避了。”
謝宜瑤就留了下來。
誰知向來沉默寡言的謝宜臻剛一入殿,竟然也顧不得那些禮節,上來便拜倒在地,哭着說:“父皇,救救素月吧!”
謝況被突如其來的變故吓到,語氣都有了幾分不穩:“素月怎麼了?”
謝宜臻邊哭邊說,謝素月因為謝況不同意她出家為尼,竟然選擇了用絕食來抗議,作為兄長的謝義道怎麼勸都勸不下來,謝宜臻也無計可施,這才不得不求到了謝況面前。
“胡鬧!”
謝況用力拍案,震得謝宜臻的身形都抖了抖。
謝宜瑤連忙勸慰道:“阿父莫急。阿臻,你且将始末道來先。”
謝宜臻點點頭,道:“義道阿兄他平日忙于正事,不曾發現,還是我今日去江夏王府時發現了些端倪。才知素月她從起初的戒葷辛,到了隻食素的地步,現在竟然每日隻喝幾口米湯了。兒肉眼所見,素月這些日子消瘦了許多,這樣下去……這樣下去實在是……”
話說不下去了,謝宜臻開始抽噎起來。
謝況冷聲道:“阿瑤。”
“兒在。”
“你且和阿臻一同去一趟江夏王府,務必要讓素月吃下些東西,不管用什麼手段。”
謝宜瑤立刻應了,她深知面對暴怒的謝況最好還是不要忤逆他的意思,正好,她也好借此去看看謝素月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謝宜瑤雖然知道謝素月是有不想成婚的念頭在,也曾鼓勵她自己想辦法去讓謝況同意,但卻不曾想謝素月會選擇這樣偏激的法子。
出家為尼雖非上策,但也勉強可行,然而絕食乃自損之道,并非良策。
謝宜瑤攙着還沒止住哭泣的謝宜臻一道坐上出宮的轎辇,一面撫摸着她的後背,一面思索着謝宜臻牽扯其中的可能性。
以她們這對堂姊妹的交情,平常該是無話不說的。方才在殿上聽謝宜臻的話,謝素月絕食有段時日了,她不至于到今日才發現才對。何況就算她們最近沒有私下的往來,也常常要在林下堂見到對方的,怎會察覺不出異常呢?
可謝宜臻眼下哭得這麼傷心,謝宜瑤也辦法逼問她,隻好等她情緒平複下來再說。
但這一路上,謝宜臻竟都沒能完全止住哽咽,也不曾主動看向身旁的謝宜瑤,直到車停在江夏王府外。
就好像是在回避她一樣。
謝宜瑤心裡大緻有了數,但并不說,依舊是攙着謝宜臻哭得有些乏力的身子,從角門悄悄進了王府。
王府中的侍婢連忙迎了出來,給二位公主行了禮。
“請殿下勸勸我家娘子吧!”
“莫急,”謝宜瑤道,“且将我帶去素月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