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一開始,謝宜瑤就格外留心從宮中新來的這批侍婢。
她提前吩咐好第上的人,讓他們多留個心眼,若有人言行有異,要及時上報。
孟二娘的古怪舉止早就被廚房裡其他人看在眼裡,并告發給了謝宜瑤。
謝宜瑤深知一個和她無冤無仇的侍婢,背後肯定另有人指使,因此選擇隐秘不發,引蛇入洞。
雖說她早已讓人去查過孟二娘的行蹤,知曉她多半也是受人指使,但她還是想看看孟二娘會給出怎樣的解釋。
而此時此刻,孟二娘心裡想的是,既然自己低估了對手,沒能做成那人要求的事情,并且已經打草驚蛇,那麼那人肯定不會再為母親提供救命的錢,甚至可能直接解決掉她的親人。
事到如今,她還不如就此倒戈。
“我不知道他的名字和身份,”孟二娘艱澀地開口,“但記着他大緻的樣貌。他的左臉頰上,有三顆痣形成三角形狀的,還有……”
靈鵲快速地記着孟二娘所說的特點,待她說完,将紙遞給謝宜瑤。
謝宜瑤看着這些簡略的形容詞,一籌莫展。這畢竟不是直接将那人的容貌畫出來,并不夠直觀。
唯有左臉頰上三角形的痣是足以辨别身份的依據,謝宜瑤思索着哪些和她結過梁子的人有這樣的特點,短時間并沒有找到對得上的答案。
又或許那人也隻是幕後黑手的代言人而已?
謝宜瑤抖了抖紙:“就這些了嗎?”
“還有一事,”孟二娘跪得太久,雙腿都有些發麻,她不舒服地掙紮了幾下,發現無濟于事後才放棄,“那人曾教我若是被拿下了,就說是被一個叫張艾的人指使的……”
“張艾?”
謝宜瑤立即開始在腦海中搜尋着有關此人的信息,好在她對朝堂上有名有姓的人都有個基本印象。
張艾是張宏的同族,但謝宜瑤在京口的那段時間裡,從未聽張宏提起過他。他們雖然都是吳郡張氏人,但要掰扯上聯系恐怕要追溯到曾曾祖一代了。
張艾現在的官職是太子庶子,該是太子身邊親近的輔佐官,但現在謝容才八歲,而張艾大他三十多歲,未必能說的上有必然的聯系。
她若是聽信了孟二娘的辯白,恐怕就要懷疑幕後之人和東宮或是張氏一族有關。
可那人會不會已經想到了孟二娘會和盤托出的可能?
紛亂的思緒侵擾着謝宜瑤,一時還拿不定主意。
就算她要将此事上報給謝況,也得等天亮了才行,隻好先叫飛鸢把孟二娘押下去,比起出手時的果斷,這時的孟二娘倒是并沒有任何抵抗。但既然是交給了飛鸢,那謝宜瑤也不必多憂心。
謝宜瑤輕輕按揉着太陽穴,試圖舒緩壓力。
靈鵲喃喃道:“我好像在哪裡見過這樣一個人。”
“此話當真?”
謝宜瑤猛地擡起頭來,手上仍端着那張記着孟二娘口供的紙。
“也可能是我記錯了,畢竟那是許多年前了……”靈鵲補充道,“殿下,你還記得以前的江夏王府上的範參軍嗎?不是現在這個,是那位郡王還在的時候……”
“你是說,範堅?”
那個原本受到謝沖“謀反”一事牽連,但因為其母乃河東柳氏,因此僅僅外任到地方去的範參軍?
見靈鵲點頭肯定,謝宜瑤歎道:“該是見過他幾面的,這下卻想不起來。”
畢竟臉上的痣,如果沒有近距離觀察,确實未必能記住。
被靈鵲這樣一提醒,謝宜瑤回憶着範堅大緻的長相……很符合孟二娘的描述。
“他去年春天就遷回京中做官了,也不是不可能。而且這人,啧,原本我要開府前的時候,他就在朝堂反對過。後來還上書說吳郡公主無辜離婚,有失婦德。原本以為隻是個迂腐的,不曾放在心上。到底是我疏忽了。”
靈鵲道:“現在看來他本人倒未必是這麼想,隻是想找個冠冕堂皇的借口罷了。”
謝宜瑤颔首:“若當真是他,那就是沖着我這個人來的,倒未必有什麼複雜的原因。他和謝沖來往密切,知道些許真相也不一定……”
數日後,謝況也是這樣告訴謝宜瑤的。
“範堅多半是因為當初那樁事牽連到他,因此記恨上你了。”
“父皇,背後肯定還有别的蹊跷,”謝宜瑤道,“這對女兒來說當真是無妄之災,如果不是那刺客沒有刺中女兒,我現在就不能坐在這裡和阿父說話了!”
謝況安撫道:“朕知道你的委屈,你放心,範堅此人朕是一定會嚴懲的。”
處理掉想害她的人是謝宜瑤的最低要求,她并不會因此而滿足。
她擡頭望向謝況,眼眸閃爍着柔弱的淚光:“父皇,這已經是兒第二次受到刺殺了。”
謝況不耐煩地捏了捏眉心,問:“你還要為父怎麼補償你不成?這一次确實是朕有所疏忽,突然調動你第上的仆役,但先前那一次,若不是你執意要去石城寺……”
“那次是因為我一心向佛,又有心為阿母祈福的緣故,怎麼能說是兒的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