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吳長史。”
謝況不知道第幾次歎氣:“罷了,給朕念一下都寫了什麼。”
吳長史的家中一共搜出五封謝沖的親筆信,按内容大緻可以排出先後。
第一封,是謝沖向當時還在永福省任職的吳氏主動示好。
第二封,明裡暗裡希望從吳氏那裡獲取些太子的信息。
第三封,提到吳氏之前拒絕了謝沖的提議,這次承諾可以付給吳氏豐厚的酬勞。
第四封,希望吳氏協助自己行厭勝之術,并表示會想辦法将吳氏安排到江夏王府上。
第五封,則是赤裸裸的威脅,強行逼迫吳氏與他合作。
五封信字迹一緻,且封套都保存着,上面蓋有謝沖的印。
這些護封并非官印所留,而是出自謝況為宗室所造的私人印章。知道這些印章存在的人,除了持有者們,也就隻有和他們私交甚密之人了。
謝況思考了很久。
“召吳長史過來。”
吳長史今夜第二次面聖,剛一看到謝況面前案幾上擺放的信件,便明白發生了什麼,當機立斷地跪下謝罪。
“陛下明察秋毫,臣沒有答應江夏王的要求,并未牽扯其中啊!”
“那你之前為何不和朕說此事?”
“茲事體大,臣不敢貿然決斷。且臣……抱有一絲僥幸,想來隻要臣不答應江夏王,他未必會行大逆不道之事,此乃臣之罪。”
否則,他可能會因“挑撥離間”而獲罪,畢竟誰都知道江夏王十分得勢。
謝況知道是自己平時對謝沖的縱容适得其反,沒有再說什麼。
吳長史暫且被看押起來,謝沖和謝宜瑤則再度被召到謝況的面前。
“阿四,你還有什麼要解釋的嗎?”
謝沖看着這些“證據”,懵然呆在了原地。
他确實和吳長史通過書信,那是因為吳氏當時在永福省任職,算是百官中和小太子來往比較多的。
可這厭勝之術,他從未碰過呀?
“四年前,朕就寬恕過你一回。”
“阿兄?你說的是……”
“鹹甯元年的那場大雪,你想來還沒有忘記吧?當時民間有傳言說是因為朕無德所緻,也有說是太子非嫡的緣故。種種擾亂民心的流言,不勝枚舉。彼時朕也派人查過到底是誰在民間散播這些言論……那位王家旁支,和你當真隻是酒肉朋友嗎?”
謝沖如當頭棒喝,愣在原地,花了一些時間才反應過來謝況說的是何事,他不曾想過謝況對此事是知情的。
“阿兄,我後來和他沒有再來往了!”
“若不是朕将他調到地方去做個小吏,你怎會和他斷了聯系?”
“……”
“你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
“來人,把……江夏王帶下去,即刻關押。”
謝沖仍然沉默着,直到士兵要将他拉下去,他才直愣愣地擡起頭來,說道:“謝宜瑤,你不要後悔!”
後悔?
她從來不悔,前世也是,今生也是。
謝況沒有理會謝沖的無理取鬧,但他還是很不滿地望了一眼謝宜瑤。
“今夜種種,你當真不知情?”
“不知。”
謝況歎了口氣,他所了解的謝宜瑤,隻要不是她做的事,絕對不會認下。
可是他不知道,若是她有心騙自己,該是什麼樣子?
謝況這才發現自己其實不是很了解這個女兒。
“你先回公主第吧,無朕的命令,不要随意外出。”
“女兒明白。”
……
謝宜瑤正欲踏上回公主第的車,卻被慧淨叫住了。
“殿下請留步。”
“高僧,有何事?”
慧淨道:“殿下莫緊張,與今日之事無關。隻是先前公主讓貧道留心那供燈之人的事,已經有些眉目了。三言兩語說不清楚,殿下可擇日再到石城寺與貧道談談。”
謝宜瑤在疲倦中感到一絲清明,緩緩道:“那就有勞高僧了。”
車輪滾滾,謝宜瑤靠在靈鵲的肩上,感受着輕微的起伏。
“殿下,”靈鵲小聲說道,“沒事吧?”
謝宜瑤知道她意有所指:“有些話等下再說吧,這裡不方便。”
隔牆有耳,保不齊叫别人聽去了什麼。
回到公主第,謝宜瑤才安下心來。
雖然剛才有士兵搜查過公主第,但現在隻有幾人看守,權當做做樣子。
今夜有人來喚她去江夏王府前,沈蘊芳在公主第上作客。
謝宜瑤掀開書房外的簾子,果不其然,沈蘊芳還坐在書房中。
“夜已晚,貴主且休息片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