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她不願成婚的名聲早就遍布京城,早就選不到好的夫婿,但能讓沈家人願意真正同意不再逼她結婚,沈蘊芳還是費了好一番功夫的。
而崔朝華則有另類的幸運,她眼光刁鑽,否定了好幾個崔晖為她挑的夫婿人選,崔晖還以為她也要學沈家女一般終身不嫁,誰知她竟學賈氏窺簾,為自己挑了個滿意的丈夫,若不是遇上太妃薨逝,不日便是婚期了。
不過崔朝華早就給謝宜瑤吃了定心丸,她将來仍會住在京城,并且繼續給袁敬亭講學的,她很喜愛這個孩子,也珍惜教授知識的機會,不會因為婚姻而變。
賀太妃的過世讓不少人放慢了正在做的事,卻也讓一些人人加速了步伐。
借着為生母守喪的由頭,謝沖日日在王府中謀劃着他的大業。
雖然面對謝宜瑤,他還是那套“自保”“對抗太子”的說辭,但她知道,謝沖早就已經生了異心。
謝沖擅長通權達變,這是好聽些的說法,說難聽些,就是見風使舵。
他已經私下都開始招兵買馬了,也不能說他就已經定下了謀反的心思,走一步看一步,這些謝沖固有的做事法則。
然而,不論謝沖是否會踏出最後一步,都不影響到謝宜瑤的計劃。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與此同時,宮城當中,有人正在煩惱。
雖然今日是休沐日,謝況卻仍然在文德殿處理政務,并未休息片刻。
前線一觸即發,這北燕和南楚之間,卻出了一樁事。
謝況剛當上皇帝那一年,北燕沉迷内鬥,燕王的親叔父謀逆敗露被賜死,他所生的兒子全被除籍,有牽扯的也被賜死。
五年過去,這幾個被除籍的宗室子境遇很糟糕。尤其是幾位年紀不小了的,不願過落魄的生活,但也沒有東山再起的途徑,于是有兄弟二人結伴南奔,投奔大楚。
南北對立以來,宗室、貴族投奔敵國并非罕事。正所謂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前代的宗室也有數位在謝況篡位後投奔北燕,俯首稱臣的。
不過,這幾位和皇帝是一家人,卻落得如此境地,實在可悲。
相比而言,朕就對宗室和善多了,謝況心想。
不得不說,叔父造侄子的反,并不罕見,可它偏偏發生在謝況稱帝那一年。
那時候的謝況剛從血海中殺出一條路,初登帝位,卻已經在想身後事了。
若是謝宜瑤知道了,肯定會覺得神奇,畢竟前世她臨死前的那幾年裡,謝況已經開始了對長生的追求,不肯放下權力,甚至開始猜忌太子,和謝容有了隔閡。
鹹甯元年的謝況,一個人默默地想過很多問題。
比如剛立太子時,就曾想過若是自己走在前頭,不知那幾個胞弟郡王會怎麼對那時候的新帝,是衷心輔佐,還是取而代之?
又聽聞這個造反的皇叔,在前一朝還是皇子的時候,曾經也有過成為儲君的機會,故而後來才生了造反的心思,這又讓謝況想到謝義遠,他曾經被過繼給了自己,會不會也有一樣的想法?
對于這些宗室子弟,謝況并沒有傻到毫不懷疑,但前代的教訓在前,讓他理智上也不願苛待他們。
更何況,他走到這一步,已經傷害過太多人,如果連骨肉親情都抛棄了,那他就真要成為孤家寡人了。
回到現在,要怎麼處置這兩個北燕王族,對謝況來說是個頭疼的問題。引狼入室固然不可,但他們知曉北燕的密辛,留着必然有用。
百般思量後,謝況決定暫且先将他們安置在京中,派人好生監視着,和景燦幾個商量商量再做決定,左右他們也沒别的地方可去,放在眼皮子底下,是最安心的。
處理完了政務,謝況決定和官員們一樣,偷得浮生半日閑。
他召來幾個頗有文學素養的近臣,叫他們就在這殿中研墨作詩,吟詠一番。
這些人未必有多少治國的才幹,卻因着文學上的造詣被謝況看重,以近帝身,雖然手中并無權柄,但假以時日,未必不能扶搖直上。
然而謝況隻放松了片刻,就生生被人擾了清閑。
雖說今日是休沐,但謝況還是在文德殿呆着,就是擔心會有急事發生,畢竟軍機耽誤不得。
沒想到,來人卻是崔晖,帶着一個謝況沒有預想到的消息。
“江夏府的李主簿有要事禀報,給了臣一封文書,說是須得讓陛下親自過目,臣雖不解其意,但擔心壞了大事,特此叨擾陛下。”
“無妨,”謝況揮了揮手,他分得清輕重緩急,将那些正在作詩的人先打發了出去,“給朕看看吧。”
“是。”
謝況接過崔晖遞過來的文書,檢查了一番,沒有被人拆封過的痕迹,于是才安心地拆開封套,隻見紙上用寫着五個大字:
江夏王欲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