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
裴賀和謝宜瑤異口同聲,唯獨飛鸢安靜得很。
賈先生沒有閑心再和他們閑扯,他也是剛剛接到的消息,據說陛下的儀仗已經出了宮,要不了多久時間就要到南竹館了。
該怎麼辦?
她是不是不該冒這個險?
怎麼他偏偏選了今天?
是不是崔晖通風報信,或者說漏了嘴?
謝宜瑤不斷地問自己。
她必須承認,一旦遇上謝況,自己就容易大腦宕機。
好在,謝宜瑤很快恢複了理智。
謝況來這裡多半是為了視察學館的教學狀況,并且他沒有見過裴賀,所以隻要她和飛鸢乖乖地到偏廳去等候,就不會出岔子。
于是她和飛鸢暫時又和裴賀分道揚镳,跟着曹先生去了偏廳。
曹先生今日一早已經給學子們上過課了,而他素來喜歡上趕着做這些雜事,為的是能多些邀功的可能。
陛下親臨學館,這是天大的機會,也是最不能出錯的時候。若是能在禦前得到一兩句誇獎,就算過了今天皇帝不記得他是誰了,他以後的日子也會更加好過。
今日學館裡有不少前來求學的人的家屬或仆從,曹先生将這些閑雜人等都帶到了偏廳,語重心長地囑咐道:“你們等會可千萬别到處亂走,禦前失儀可是要掉腦袋的!”
對付平頭百姓,威脅性命是最好的法子。果不其然,在曹先生的叮囑下,偏廳裡頭細碎的聊天聲都小下去了許多。
曹先生對此很是滿意,安排人在此看守,自己一溜煙就沒影了,謝宜瑤猜她多半是去前頭露臉了。
在這種情景下,換做平時,謝宜瑤可能會順勢和旁人聊聊天,盡量多獲取一些有用的消息,但今天她沒有那個閑心這麼做了。她現在隻希望不要引起别人的注意,能平安無事等謝況離開。
于是謝宜瑤和飛鸢站在角落裡,一言不發。
謝宜瑤閉着眼睛,豎起耳朵,默不作聲地聽着其他人都在聊些什麼。
有的在說這南竹館的師傅是哪裡的名家出身,有的在說當今那位近年來的施政得失,也有的聊起了皇家密辛與八卦。
紛紛雜雜,混為一團,叫人聽不真切,反倒有一種煙火氣息。
好羨慕。
也正是這些喧鬧隔絕了遠處的聲音,讓謝宜瑤并未察覺皇帝的到來與離開。
她所擔憂的事情并沒有發生,謝況理所當然隻會移駕那幾間講學的廳堂,不會到偏廳來。
但謝宜瑤還是改變了原來的計劃,她本想等下學後,再抓幾個人聊聊,事到如今,她選擇換身衣服就回公主第。
然而,噩夢總是要在令人意想不到的時刻到訪。
謝宜瑤用過晚膳,準備和裴賀聊聊今日在學館的見聞,卻見飛鸢難得失态,神色匆忙。
飛鸢說陛下駕臨公主第了,還特意沒讓人通傳,若不是她發現了,恐怕就會直接悄無聲息、毫無預兆地出現在謝宜瑤的面前。
這是今天謝況第二次讓謝宜瑤變得擔驚受怕,她幾乎是下意識地催促裴賀趕緊從她面前消失,免得被謝況看見。
等謝況見到她的時候,謝宜瑤正在品茗讀書,氣定神閑。
于是他原本準備說的話塞在了嗓子眼。
謝宜瑤仿佛剛剛發掘他的到來,連忙行禮。
“阿父來了,怎麼也不叫人通報一聲。”
“朕怕你在休息。”
謝況随意地坐下,沒有直視謝宜瑤。
他的到來必定伴有某種目的,謝宜瑤知道,她的父親極少會親臨公主第,每一次來都會帶來不好的消息。當然,謝況也可能是在回宮的路上順勢來看看她,但謝宜瑤不太相信這種可能。
謝宜瑤很少有主動和謝況寒暄的習慣,即便是月前她在宮中侍疾的時候,也是行動多于言語。
相比于曾經的針鋒相對,現在謝況和長女更常見的相處模式是他說許多句話,她再以一句話來表示乖順的聽從。
因此這一次,也是謝況先主動開了口。
“前些日子朕讓郡縣的官員好好查查地方上園田宅居的情況,并如實彙報。今日朕在一篇表奏中讀到,你在郢州有幾畝田,這事可是真的?”
謝宜瑤咽了咽口水:“确有此事,前些年那場雪災給女兒帶來的印象太過深刻,總覺得沒有幾畝田傍身并不能安心。”
“朕本擔心有人假以公主的名義私占田地,既然确實是你的田,那就沒什麼事了。”
謝宜瑤見謝況并未因這件事發火,松了口氣。
“你這幾日也不怎麼進宮,都做了些什麼事?”
謝宜瑤的腦袋飛速運轉着。
“四叔臨走前,我到他府上去過一次。除此之外,平日在家裡也不過是看書解悶,沒什麼好做的……哦,每逢要和王郎見面的日子,我自然是不會忘的。”
謝況并沒有立即給出回應,反而端起了茶杯,悠然自得地啜了幾口。
謝宜瑤心中頓時警鈴大作,這往往是暴風雨的前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