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父,我也敬你一杯,祝願大楚軍隊旗開得勝,打得燕人抱頭鼠竄……呃……”
謝義遠不會說漂亮話,剛一開口便詞窮了。
“不學無術,以緻今日!”謝沖狠狠指着謝義遠,然而随即又突然變換表情,溫聲細語地說道:“但好歹有一片孝心……我不在京城這段時間,你可得乖乖的。否則等我回來收拾你!”
謝義遠勉強拿穩了酒杯,他還是畏懼父親的。
“是,是。都聽阿父的。”
謝沖的三子謝義逾年幼,喝了一點點酒就暈乎乎的,被他阿母帶回房休息了。王妃徐氏也向來不喜歡這些場合,也早就先行離開。
席間不剩下幾個人了,謝宜瑤自知不該久留,也告辭回家。
臨走前,謝宜瑤回頭看了眼謝沖和他的兩個性情迥異的兒子。他們家的内事她管不着,也不想管,畢竟謝沖是她要複仇的對象之一,這樣的處境對她更為有利。
隻是,不知道她和謝況的那些事,在旁人眼中也會是如此荒唐嗎?
……
“江夏王居然怯戰到了這種程度。”
“他向來如此。”
晚風從窗戶掠過書房,帶來一絲涼爽,燈影幢幢下,謝宜瑤和沈蘊芳正在輿圖前促膝長談。
沈蘊芳手指在輿圖上劃過,分析着局勢:“可合肥應當不難拿下。貴主你看,如今淮南上遊有義陽,下遊有鳳陽,而且春夏季節多雨悶熱,對北兵作戰不利。”
“貪生怕死乃人之常情。畢竟生死一瞬,上了戰場自然會有不一樣的考量。我先前不願趁此挑撥江夏王和皇帝的關系,正是想到他的性格。”
謝宜瑤多少能理解一點謝沖的心境。
不過理解并不代表認同。
沈蘊芳似乎很是頭大:“将領對戰局的影響不可忽視,我總覺得江夏王是個不穩定因素,希望不要出岔子才好。”
“但願如此吧……”
謝沖有多不可靠,謝宜瑤前世可是切身領略過了,所以她也想早點除掉這個不穩定的因素。
但不是現在。
既然謝況此舉是給謝沖立功的機會,這個主帥可就非謝沖不可了,不可能會改變主意。
謝沖的一舉一動,都會影響到北伐的成敗,謝宜瑤還不至于拿此等攸關國本的大事作她計劃的一環。
正好軍事上的具體安排,謝況不會主動和謝宜瑤說,她怕他起疑心,也不主動問。謝沖作主帥,她還能從謝沖那裡想盡辦法問來一些細節,也算是因禍得福了。
謝宜瑤繼續分析局勢:“父皇他還是有拿回淮南的決心的,給江夏王派的副将是個能征慣戰,有了他的輔佐,我看江夏王還是有八成可能順利合肥收複、壽陽,甚至有機會窺探青州。”
沈蘊芳認可:“而且北燕并吃不準南楚到底會從哪些地方進攻,多路并進的情況下,他們總要有利益取舍的。”
沈蘊芳的食指順着長江的方向從上遊到下遊,如今由東到西,南楚都有部署。
謝宜瑤點點頭,接着說道:“周祿出任雍州刺史後練兵秣馬,南方還有在荊州的謝凝作後盾,直接虎視眈眈地威脅着洛陽,北燕不敢派出太多兵力到淮河下遊的。這些消息還是江夏王告訴我的,可見他并不是不知道自己的優勢,隻是惜命罷了。”
謝況先前調兵遣将了一番,現在已經初有成效。而除了屯兵荊襄的周祿、謝凝,被調回京城的郭遐此次又得到了立功的機會,将要跟着謝沖一起出發,駐守姑孰一帶,聽候調遣。而從襄陽回來的謝冰現在則在京口練兵,京城則由謝況的另一心腹陸淵來守衛。
雖然北伐表面上跟她一個公主毫無關系,但戰争中的每一環都會直接影響到朝堂局勢,謝宜瑤不得不時刻關注其走向。
分析到此,謝宜瑤和沈蘊芳對北伐前幾戰還是比較樂觀的,至少收服淮南失地的問題不大。
“郭遐、陸淵這些寒門庶族出身的武将,能有今天的地位都是靠着戰功和忠心,就算不能打勝仗,也不會反過來害他。所以雖然兩年前義陽被圍的時候,郭遐沒有聽從诏令出兵,也沒有被皇帝徹底抛棄。真要上戰場他還是要靠這些人,世家子弟既沒幾個靠得住的,也大都不瞧不起用兵一事。”
“可這并非長久之計。這些心腹總有生老病死的一天,而他們的後代未必能有一樣的才幹和一樣的忠心。”
謝況何嘗不知道?所以才要廣納人才。
但這并不能從根本上改變問題。
謝宜瑤并不在乎,隻說:“這就不是我們該操心的事了。”
相反,這對于謝宜瑤來說還算是件好事。
謝況身邊真正的心腹越少,她到時候行事的阻力就越小。
所以,真的為謝況推薦可用的人才什麼的,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