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主又吓我一跳,”沈蘊芳捂着心口,“怎麼就回來了,沒進宮嗎?”
謝宜瑤随意坐下,說道:“剛從宮裡回來。”
“我看靈鵲她們先回來了,還以為要等貴主很久呢。”
“這一個月可有什麼事,何盛那個老油條沒為難你吧?”
“能有什麼事,就是臨近年底,幾個鋪子莊子都忙些。何家令倒是來說過幾句話,無非是他可以幫幫忙之類的套話,都被我給三言兩語打發走了。”
“你是伶俐的,”謝宜瑤笑着說,“我可是真的撿到寶了。”
“誰說不是呢?我可沒想到先是給貴主打了好幾個月的零工,要不是包吃包住,我早走了!”沈蘊芳笑着說,謝宜瑤起初以為她是刻闆印象的大家閨秀,後來才知她也格外愛開玩笑。
“别惱,今天宮裡擡來好多賞賜,就當是給懷香的工錢了,好不好?”
“說得好像誰稀罕!”沈蘊芳佯裝嫌棄道,“好了,說正事。貴主帶回來那個男的,是哪裡出身的,可查過沒有?”
“北燕南陽。派人查過背景,但畢竟是北人,很難查出什麼。按他自己的話說,是父母都去世了,也沒什麼親人。”裴賀不好查,沈蘊芳就不一樣了,因此謝宜瑤才放心她。
“他未必誠實,看起來人畜無害的,實際上不知道有什麼心思呢,貴主還是要多留個心眼。”
“放心,試過他幾回了,現在也讓人盯着他。我肯定是要養熟了才敢用他的。”
“原來貴主是拿他當人才啊,我還以為……”
“以為什麼?”
沈蘊芳狡黠一笑:“你别說,他長得是挺好看,應該比貴主那個姓王的丈夫好看不少吧?”
謝宜瑤在心中回憶了下王均那張臉,再和裴賀對比一下,沒忍住噗呲一聲笑了出來:“這樣比還是有些欺負人了。”
“我就知道你的。說起來,王子平前些日子升了秘書丞,這事貴主可知道?”
“也不難猜。他本就喜歡和典籍作伴,還能投皇帝所好,何樂而不為。”前世王均也是這樣的升遷路線。
“這倒是了,皇帝雅好文學,這管理圖書的工作又清閑,自然是美差,也不是誰都能做的。至于其他幾個同期的秘書郎都還沒升官,但我估計年後也就能有新動作了。”說完,把記錄這幾個月來事的冊子交給了謝宜瑤。
謝宜瑤邊翻邊說:“從秘書郎做起的,哪個不是前途光明,看來朝堂是要有新氣象了。譬如你這裡寫着上月崔仆射母亡丁憂去職,但他的職位就算有人替了,也未必有和他一樣大的權力。”
“崔仆射畢竟是皇帝舊交,這是當然的……說起來,他還是貴主的老師诶。”沈蘊芳對着謝宜瑤眨眨眼,崔仆射在外的名聲不錯,她也有些好奇。
“隻是名義上的關系罷了,他可沒教過我。但人情往來還是斷不得,而且他過不了多久定是還要出來做官的,恐怕不會等三年,畢竟皇帝現在很缺能用的人。”
“這當然很是。上個月崔府那邊辦喪的時候,何家令也沒忘了表示,我也過目了,沒什麼大問題。”
謝宜瑤點點頭:“你做事我當然是放心的。不過崔府那邊年前我得去拜訪一下,親自露個面,意義還是不一樣。”
“還是貴主想得周到。”社交之道,沈蘊芳的經驗自然不比謝宜瑤豐富。
“好啦——剩下的等下再說吧!”謝宜瑤把手中書冊一放,“我可餓壞了,你也還沒吃吧?”說完拉着沈蘊芳就往外頭走。
鹹甯二年就這樣走向尾聲。
和元年相比,這一年并無大災大難,米價物價也都并不高。當今皇帝行休養生息之道,輕賦稅、薄徭役、減刑法。年底和北燕的交戰也取得了勝利,可謂是萬事興。
南楚的百姓都相信着,一切都會變得更好,他們會從前朝的陰霾中走出來,迎接光明的未來。
在這年的最後幾天,原郢州刺史郭遐因罔顧軍令、援兵不力,罰俸一年,又遷右軍護軍,典宿衛軍。此時的四軍将軍,除了郭遐,大都是高門大戶出身,比如柳融的父親柳狄。
而郢州刺史這個職位,到頭來還是給了原武昌太守程莫。謝宜瑤知道以後,第一時間寫信祝賀,并提醒程莫不可居功自傲,小心才能使得萬年船。
一切都在謝宜瑤的計劃當中。但萬事順遂,卻反而讓謝宜瑤感到不安,仿佛前路還有未知的敵人,正在等待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