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天嬌在孟盈如同看天書的懵逼眼神中揚長而去，同孟祁月打照面時一個拐彎靠近對方說了兩句話。

孟盈怕兩個人吵起來連忙趕過去就被醒過神來的沐天嬌伸手攔下：“你急啥？幾句話而已，吓不壞您家的嬌花。”

又是輕拍兩下，沐天嬌也不管孟祁月快滴血的紅臉頰還是一個拐彎，像得水的泥鳅絲滑地溜進座位，獨留孟祁月二人。

聽完沐天嬌的話，孟祁月整個人又羞又氣。

如今正對着孟盈，她擡頭也不是，回頭也不是，隻好一個勁低頭。視線中有十幾雙鞋在地上踏着紛亂的步，可她就是能一眼認出哪雙屬于孟盈。

在孤獨的十六歲裡，隻有她會堅定無猶疑地朝自己走來。

孟盈攬過她肩膀幫她轉了個方向，緊接着簡容若走了進來。

下節是語文課，教鞭跟黑闆碰了三下，簡容若開始下地巡視班級内的作業完成度。

路過的語文組教師看見這一幕，笑着跟同伴慨歎了一句：“到底是年輕熱血，都初三了還挨個檢查作業。”

話本身是誇獎，可說出來就又是一種味道：無奈中夾雜着期待，像是提前料定結局的不順心。

同伴撇撇嘴同意這個觀點：“反正年輕人腦子快，吃過苦頭就知道該拐彎喽！”

這一小段話被963及時捕捉截圖，光幕即時彈起——

【聯絡人963】：[截圖][截圖] V我50，聯絡人幫你解釋這段話的深層含義。

孟盈在最後一排旁觀着簡容若從前門走到後門，眼瞅着罰站的人越來越多，簡容若的臉色也越來越難看。

有純天然的人牆作掩護，幾張出自靠譜選手的‘範本卷’在簡容若身後傳來傳去。

紙頁并沒嘩啦，可簡容若就是知道。

學生時代的一切好笑在此刻變成了回馬槍，給胸口捅了個對穿。

如果不是963的截圖，孟盈都不知道原來教室外還有過這麼一段小對話。

【宿主7004】：[滾.jpg]我一師範生用你解釋？

孟盈的實習期是在大學本地的一所寄宿初中内度過的，巧的是，她實習班級的班主任正是大孟盈兩屆的校友，有了這層關系二人十分要好，私底下也經常聊天。

孟盈那時對畢業後的生活滿懷期待：“學姐，同樣都是上講台，畢業後跟實習期有什麼不一樣？”

“說到不一樣，喏——”學姐亮出手機屏保，上面是剛畢業時候的她。

鮮活明亮的黃裙子加上滿臉膠原蛋白，一身活人氣，怎麼看都跟現在的滿臉憔悴毫無沾邊。

“吓人吧？這是我剛工作時拍的，看我現在？”學姐苦笑一聲：“算了别看了，我自己都不樂意看。”

學姐：“上了班，一切都得自己兜底，尤其像咱們這行幹的都是良心活，有的時候就算家長說‘我孩子不用你管’，但當老師的總過不去心裡那關。”

“哪怕大腦給學生下了一萬次的‘搶救無效’，但隻要學生露出稍微那麼一點上進傾向，大腦還沒反應過來，手就伸出去了。”

“耗來耗去，就給自己熬成了鹹魚幹。”

孟盈聽完，心髒一揪一揪難受得緊，但還是追問一句：“那遇到不回頭的學生怎麼辦？”

“沒辦法。”學姐繼續批改作文：“神都不是萬能的，何況我們？”

“小孟，聽姐一句勸，别太把自己當回事，盡心就行，至于其他的，就是别人的選擇了。”

學姐平靜地給這段對話結尾，接着繼續鏖戰在成摞的卷紙内，日複一日地改進教案，盼望着某一天她的某些行為能起到效用，盡可能地帶着所有人走向好結局。

孟盈看着截圖上的字樣，相信同事們也一定勸過簡容若不要自找麻煩，看顧好尖子生就行。

道理簡容若都懂，但她就是不想放棄。

——

檢查到第三趟時，簡容若已經氣得快站不住了。指甲嵌進手心，心髒突突直跳：“這就是你們的學習态度？”

“這就是你們對中考的态度？”

“你們這是對自己的不負責！”

簡容若猛地回頭掃視一圈，于皓川被這雙飽含熱淚的眼吓了一跳，試卷沒拿穩，正好飄到簡容若腳前。

也不知是誰哼笑一聲，屋内的氣氛頓時劍拔弩張起來。

所有人都等着看簡容若的笑話，仿佛料定了她一定會鬧出笑話。

而簡容若剛列好的訓話大綱也的确被這張後排來物打亂，如果是平常她完全可以即興，但眼下她胸口處多了個隐形的洞。

血液、知識、能力等等等等都被人從那裡強制性挖走，她支吾着嘴，卻一個字也蹦不出來。

又是一聲嗤笑，接着是第二聲、第三聲……簡容若感覺自己仿若踏進了孵化箱，四周都是‘咯咯咯’，咯得她鮮血直沖腦門。

教室内熟悉的一切場景旋轉式離她遠去，殘餘的理智讓她倒地前還試圖維持班級秩序，喉嚨裡的溫熱卻嗆得她‘咯-咯-咯’。

——

簡容若暈厥的消息爆炸性地在年級組裡傳開，班級群也不例外。家長的慰問聲同擔憂聲此起彼伏，關心的無非就是學習進度。

簡容若的檢查報告還沒出來，返崗日期還被惦記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