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季予收拾好她喝過的水瓶，漫不經心地“嗯”了一聲後，又回到剛才的椅子上坐下。他的位置正好在光源完全到不了的地方，姜莞對着他講話，就像是對着一片完全的黑暗在自言自語。

她感覺他好像有點不想接自己的話，想到剛才他被吵醒時滿臉冷漠的樣子，設身處地的為他想了想，半夜三更睡不好的确是很讓人崩潰。

“你要是困的話其實可以去旁邊的床上睡一會兒。”

“不用。”他淡淡地拒絕了她的提議：“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除了頭有點痛，好像還行。”姜莞隻覺得對方看她的時候有一種深沉到無法言喻的嚴肅，她都有點懷疑自己是不是得了什麼嚴重的疑難雜症。

“醫生說是腦震蕩，住院觀察72個小時沒有其他異常後就可以出院。”

“還有醫生建議你先在最好禁食，等明天早上可以吃一些輕食。”路季予邊說邊把陳美雲白天留在床頭櫃上的一包薯片收進了櫃子裡。

姜莞雖然内心腹诽，但也隻好收回自己眼巴巴盯着的目光。

緊接着就又是一陣沉默。窗外樓下有汽車啟動的聲音，很遠但是很清晰，遠處跨江大橋上燈光閃爍，迷蒙到像是一場批了幻彩的夢。

“你是大學生嗎？”姜莞摸了摸自己輸液後有些冰涼的手背，擡頭看他。

“很少看到你這麼年輕的看護。”

時針似乎在這一刻停擺了。

濃郁的夜色如一頭看不見的怪獸蟄伏在病房的每一個角角落落，掀起一陣無聲的滔天海嘯。

路季予手扶在櫃門上的動作陡然頓住，他沒有動也沒有出聲，背對着病床上的人站着，像是突然被切斷電源的機器人，也像是在獨自消化着什麼難以理解的訊息。

姜莞等了一會兒沒等他的回答覺得有點無聊，卻又按耐不住好奇心上湧：“對了，我應該怎麼稱呼你。”

她的聲音平靜中又帶了點新奇，很像他們剛開始認識時候的樣子。

陳美雲第二天來醫院病房的時候，看到的已經是一個生龍活虎的姜莞。

“姜莞！你沒事了！”她知道對方是病人，到底還是克制住了自己過分激動的心情，沒有沖上去擁抱對方，順便狂搖一百零八下來表達自己的興奮之情。

姜莞此刻正半躺在床上，手邊是放着喝了一半的蔬菜粥，面前的iPad 上正在放一個古早的韓劇，女主出車禍失憶後和認不出男主，和男二遠走天涯，将男主逼瘋。

“你現在感覺怎麼樣？”陳美雲買來的水果放在床頭櫃上，然後四下看了一圈：“怎麼就你一個人？”

姜莞反應了一秒，想到她在說誰：“哦，他去醫生辦公室了。”

“我挺好的，但可能——失憶了。”

陳美雲本來放到肚子的裡心又跳出來一半：“失憶？”她有點懷疑自己的耳朵。

姜莞沒她這麼大反應：“隻是失去近期幾個月的記憶，對生活基本沒有什麼影響，而且醫生說了，有這應該是短期的。”

“隻是幾個月的記憶嗎？”陳美雲聽姜莞這麼一說，倒也真的覺得并不是很嚴重。

“你跟陳烏林說了我的事嗎？”姜莞低頭查閱着手機上的消息，忽然擡頭問她。

陳美雲有點心虛：“他昨天聯系我問你手機怎麼關機了，我當時腦子很亂，随口就告訴他了，他怎麼你了？”

“沒怎麼。”姜莞把手機上的信息給她看：“他說下午要來看我。”

“你不想他來？”陳美雲給姜莞爾切了個蘋果，她不會削蘋果皮，試了幾下，半個蘋果直接被她幹沒了，姜莞默默接過她手裡的刀。

“也沒有。”

“畢竟他要是生病了，我也會去看他的。”

“這幾個月裡我和他有發生過什麼不愉快的事嗎？”

陳美雲搖搖頭：“你不如直接問有沒有發生什麼愉快的事。”

姜莞歎了一口氣，突然反躬自省道：“有時候不得不承認，我也是一個挺記仇的人。”

“話說回來。”姜莞換了個話題：“那個小路你是從哪裡找來的？”

“什麼小路？”陳美雲吃了一口姜莞切的蘋果，聽着她的話有點摸不着頭腦：“哪個小路？”

“就你給我找的那個護工。”姜莞咬了一口蘋果，慢悠悠地拿手裡的水果刀點了點剛進門的男生：“就是他啊。”

陳美雲疑惑地轉過頭，順着姜莞手點的方向看過去，在看到路季予那張高清略帶着點頹廢的帥臉後，臉色風雲突變，一路火光帶閃到最後猶如便秘。

她跟被人扇了一巴掌似的，飛速地回過頭，平時就沒怎麼瞪大過的眼睛難得睜大。

“不是，你管他叫什麼？”

“姜莞，你——。”

“下午要做一個核磁共振，再做一個徹底的檢查。”路季予站在門口，不急不緩地出口打斷了陳美雲的話。

“哦，好的。”姜莞沖他比了一個OK的手勢。

“還有今天中午我想吃雲記的雲吞面，但是這裡叫不到外面，你能幫我去買一下嗎？”

“就是落英巷那邊的那家雲記。”

姜莞看着對方一臉了無生趣的樣子，禁不住自我懷疑自己提的要求是不是太過分了。

“那個，我會給你跑腿費的。”

“還有那家的餃子面真的特别絕，不信你可以試試，算我請你的怎麼樣？”

路季予微微一笑，挺好，記得餃子面都記不住我是吧。

“醫生說你目前隻能吃流質。”

雲吞面什麼的，想都别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