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路季予發消息通知的還是程想的司機，說老太太參觀到一半在文藝樓上廁所，因為地太滑，人出來的時候摔了一跤躺地上半天沒能起來，但還好被路過的一女生發現給扶了起來。

本意程想是不想讓路季予知道這事的，又丢人又惹人擔心的，況且她也啥事沒有，就是膝蓋磕破了點皮。

不過，這位見義勇為的小同學真的是讓人越看越喜歡。

行政樓二樓的大會議室裡。

校醫簡單地替程想的膝蓋消毒然後貼了層紗布：“等講座結束，最好還是去醫院檢查一下看看骨頭有沒有問題。”

“謝謝你，徐老師。”

“也謝謝你，小同學。”程想謝完醫生，扭頭又看坐在她旁邊的小姑娘：“你是幾年級的？今天可多虧了你。”

坐在對面的德育處主任也笑着臉跟着附和：“程老師，我真是被你魂都吓走了一半，還好你沒事，還好有這個同學路過。”

主任盯着姜莞一張漂亮臉卻逐漸生了疑，想他潛水學校論壇多年，抓早戀多年幾乎沒有失手過，這麼一個水靈聰明的女生他卻一點都沒有印象，這是怎麼回事？

這張臉就算不早戀，那也少不了要被挂上學校的各種表白牆瘋狂愛慕的，可是他就是一點印象都沒有。

“我是高一的。”

高一的？

主任更奇怪了，高一什麼時候都了個長這麼好看的女生，他上個禮拜才給全體高一學生開過大會，完全沒有記憶。

“你是哪個班的？”主任本着自己的職業嗅覺下意識地追問。

姜莞想了想，她不清楚實驗三中高一有幾個班級，所以保守估計猜一二三四五比較安全，但是看對面這個老師一幅“求知若渴”的模樣，她估計自己就算是說了班級，對方也會追問她的帶班老師是誰。反正到最後還是會被拆穿。

不如直接坦白？

“李老師，她是林紫欣老師班上的，這學期剛轉來的。”伴着門被合上的聲音，一記清冷平淡的嗓音響起在寂靜的會議室裡。

路季予一開始對于自己被姜莞誤會成德文的學生并不太在乎，後來他也想過要解釋，但是那時候他已經有了點不明不白的心緒，難得的他有了一種無從下口的茫然。該從哪一步說？自己中考失誤，然後走了“關系”才念的三中。他對自己的借讀生身份一直都不太在乎，但是面對姜莞，他第一次有了點類似難以啟齒的意思。

不過也隻是一點點。

路季予不是個熱衷糾結的人，他知道這層若隐若現的面紗總歸是要揭開的。這也是今天他來學校的原因。

他也設想過幾種自報家門的情景，但是最後還是沒想到會是在程想面前，甚至是當着學校德育主任的面。

兩人目光對上，誰都沒有避。

路季予的心底卻冒出來了一陣極為罕見的惋惜。

姜莞身上挂着一件明顯不合身卻很襯她氣色的校服，頭發全部束起紮成馬尾的樣子，露出整張光潔又粉白的臉。

他想到昨天在咖啡廳的時候周子放問她中考的時候為什麼沒有選三中，姜莞是怎麼說來着的，她說三中的校服太醜了，最後才去的嘉元。

路季予知道自己在惋惜什麼，惋惜她要是不是這麼在乎校服的美醜，從一開始就選擇了三中的話，他們之間的故事是不是就會早點開始。想完又覺得自己有點瞎，過去不可追，未來如迷霧，而當下，才是所有一切最好的開端。不是嗎。

剛才進門之前路季予本來還有點好奇姜莞看到他也穿着三中校服的反應。但顯然，他還是低估了姜莞的心理素質。

人一點都不驚訝，淡定程度仿佛跟他做了三年同學。

主任沒有讓路季予的突然出現給打斷了思路，反而是又激發出了新的腦回路，他如鷹隼般的目光不斷地在這兩張看着就很搭的臉上來回轉動：“路季予，你怎麼知道她是林紫欣老師班上的？我說你一個高三保送生對高一這麼了解？之前也沒見你往高一晃過啊？”

主任在三中這麼多年，憑借一雙慧眼抓早戀就沒失敗過，要說起來，路季予就是他人生迄今為止最大的遺憾，他一直覺得這貨有多受女生歡迎，雖然他常常一幅冷冷淡淡的樣子，但是主任非常确信他肯定是背着所有人談了百八十場戀愛，但就是因為藏的太緊了沒被抓。

“老師，那個。”姜莞這會兒忽然站起身來，她看了眼路季予，眼神又轉回主任身上。

“這事兒我能解釋。”

她一開口，在場人的目光全往她身上聚，除了路季予。

路季予單手落在口袋裡，指腹撚着手機光滑的屏幕，目光落在角落的那雙半開的鋼窗上，窗外陽光燦爛，樹影婆娑，偶爾飄來幾聲學生的談笑聲。他的心底卻仿佛彌漫着一片無邊的湖畔，微微蕩着一層不顯為人見的漣漪——

她的聲線是很好認認的那種。幹脆清爽，在句尾收音的時候音調會不自覺地微微上仰，像是一個勾子，在勾着點什麼。

“路同學之所以認識我——。”她一幅懂搞人心态的樣子，話說到一半故意停了下等期待值拉滿了才又繼續：“路同學認識我是因為我之前給路同學寫過情書追求過他，不過老師您放心，路同學之前已經非常剛正地拒絕了我！”姜莞趕在主任變色之前一口氣往下說：“事後，他還鼓勵我要好好學習，我真的受益匪淺！”

整間會議室瞬間鴉雀無聲。

路季予偏過頭，同姜莞的視線對上，清冷的眼底銜着新鮮的無語。他上次就想說了，姜莞你的演技真的有點差，之前演女朋友像綁架，現在演追求者搞得像是搞進步運動，你要不要搞點真的試試。

但是對面女孩一雙眼睛亮亮的，像星星，也像鑽石，星星閃耀天空，鑽石耀眼世人，而這雙眼睛則可以恒久地點亮他的人生。

路季予忽然就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像是有什麼呼之欲出的東西哽住了他。面對主任投過來的拷問般的眼神，他也隻是抿了抿嘴，略微不自在地點了下頭。

是的，你們也聽見了，都是她在對我死纏爛打。

最後話說回來，雖然姜莞的演技實在不怎麼樣，可是每次她這種毫無章法的演法和套路每次都能把路季予演得——就還挺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