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梯長得似乎沒有盡頭,五人都是埋頭往上走,并沒有人說話,隻能聽到踩在玉階上的腳步聲,逍遙邊走邊往下望,腳下步子一滑,差點踩空,祁言風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小心。”
逍遙不好意思地道謝,“謝謝。”
“無礙。”
這樣一個剛剛臨時湊起來的組合,沒有任何熟悉和默契可言,唯剩下的就隻有客氣,還不提有些之間還有舊怨,都不用形容像盤散沙,本身就是一盤散沙。
天梯周圍是悠悠的浮雲,盤旋翻飛的巨大彩鳥,這些彩鳥剛開始隻是繞着天梯逡巡,如今卻顯出一絲不耐和躁亂,像是尋找目标卻沒有找到,長唳聲穿破雲霄,震得人耳朵都在嗡鳴。
“沒時間了跑。”蘇譯急聲提醒了一句,率先已經在天梯上奔跑了起來,彩鳥一直找不到目标,竟然放棄了尋找,俯沖着直接撞向了本就搖搖欲墜的天梯,幾人中間被撞出了一個豁口,玉石碎粉迅速往下塌落。
蓮山一步跨了過去,并沒有管身後的人,順着台階往上奔跑,緊跟着他,逍遙祁言風也追了上來,陸涼時接連飛扇擊退了俯沖而來數隻彩鳥,清掃開往上奔逃的路。
五人衣袂翻飛,拼盡全力在台階坍塌在腳底前邁上更高的階梯,眼看神殿的金色虛影越來越近,在那虛影中卻閃過了一個人影,快速向他們逼近而來。
碎裂聲響在耳畔,前面的天梯也開始坍陷,甚至速度更快,蘇譯猛得停下了步子,看見缭繞浮雲間的盡頭,有人居高臨下的站在那裡,唇角輕輕往上勾了一下,滿眼的笑。
蘇譯回頭,與他一同而來的四人全都消失不見了,蘇譯再次看向天梯盡頭,隔得遠,他甚至看不清那人什麼模樣,腳下的台階還在繼續斷裂,咔嚓一聲,玉石碎裂的聲音,他正踩在腳底的玉階也裂開了,身體不受控制地往下墜落。
在徹底與天梯分開之前,蘇譯一腳踹在了還未及掉落的碎石上,翻身直沖向了距他最近的一隻彩鳥,完美地落到了它的背上,彩鳥劇烈地翻轉,試圖抖落突然落在他身上的人,其他彩鳥也反應了過來,逐漸形成包圍圈。
蘇譯能感覺到一束不可忽視地視線落在他的身上,站在天梯盡頭的人并沒有離開,而是好整以暇地望着他。
短匕刺穿了彩鳥的羽毛,頸側滲出鮮血,它的鳴唳越發刺耳,突然蘇譯松開了手,踏着腳下的彩鳥身體,借力飛身落到了另一隻距離較近,也更逼近天梯盡頭的彩鳥背上。
站着得人似乎翹了一下唇角,并沒有下一步的動作。
直到用這般笨拙的辦法離盡頭越來越近,蘇譯祭出奉天,在未看清那人模樣之前,已經劈了下去。
那人站着不躲不避,雪白寬大的衣袖被急速揮來的劍刃帶動的微風,吹得浮動。
劍刃在距那人額頭一寸處,他突然開口了,聲音很是溫柔,“蘇譯。”
蘇譯愣生生停下了下落的劍刃,握劍的手都在顫抖,他面色青白交加,盯着面前這張過于熟悉的臉。
他甚至清晰地知道面前這個人絕對不是師祖,他都下不去手。在蘇譯扭曲的表情裡,面前的臉變幻成了一張過于秀美的陌生面孔,那人生了一雙桃花眼,有一種攝人心魄的美,惡魔低語般開口,“你能舍得對他下手嗎?”
蘇譯定了定心神,毫不猶豫再次落劍,但一劍下去隻斬碎了一團虛影,虛影重新聚攏站在蘇譯的一步之外,很是心傷的語氣,“真是狠心,本座都替白釋感到不值。”
蘇譯的怒氣上湧,也認出了眼前的人,“你把他怎麼樣了?”
虛影的語調突然兇戾,“你都來圍殺他了,還管他死活!”
那樣生氣的語氣不似作假,蘇譯心髒一顫,在他瞪大的瞳孔裡,姚真的面孔又一次變成了熟悉的面容。
“師祖。”蘇譯不受控制地往前一步。
幾乎同時,姚真也有了動作,纏繞着白骨的刀刃在蘇譯面前急速放大,耳畔是海浪翻湧的浪潮聲,不知何時起,周圍的景物已經完全改變,他們對峙在一道橫在沒有盡頭的大海上的天橋上,翻湧的海浪中間有無數密密麻麻的海妖抓住天橋的邊緣往上爬。
蘇譯的雙腳被爬上來的海妖尖利的手爪撈撈固定在了原地。
蘇譯被迫用奉天與面前寬刀正面相接,看得也越發清晰,“殺生?”
“不敢相信是吧。”姚真很是輕松,還有閑情雅緻給蘇譯解釋,“殺生本來就是本座的佩刀,因為實在算得上一把魔刀,百年前被廖生偷了去,本座本也沒放在心上,但确實也用順手了,就拿了回來。”
海妖滿口碎齒的口咬在了蘇譯的腿上,血腥味一湧出去,越來越多的海妖被吸引了過來,聽姚真繼續道:“不知這些年,本座的刀你可還用的習慣?”
蘇譯艱難撤了一步,把劍往回按,姚真立馬看出了蘇譯打算做什麼,這樣對峙下去,就算奉天能擋住殺生,他也得被爬上來的海妖撕扯咬碎,連骨頭渣都不剩。
姚真剛欲阻止,突然一支跳躍着火苗的利箭向他疾沖而來,連周圍的空氣都被帶的灼燙,姚真急忙撤步躲避,還是讓箭尖在臉頰上留下了一道細微的傷口。
祁言風拉弓搭箭站在百米之外,再一次拉滿了弦,姚真臉上的燙傷急速愈合,眸中盛着滔天的怒火,“傾城弓。”
蘇譯轉頭,第一眼看到的不是祁言風拉弓搭箭的身影,而是他背後憑空出現的白衣人影,蘇譯連一絲猶豫都沒有,提劍往跟前急奔,可還是遲了一步,白釋手掌蓮花盛開,拍在了祁言風的背部,他的身體突然如斷了羽翼的蝶,直直往海中栽落,下面海妖層層疊疊,一個擠着一個,連縫隙都沒有。
最後一刻,蘇譯拼命抓住了祁言風的手,傾城弓都被祁言風拿不住,墜下了天橋,即可被海妖淹沒,祁言風七竅全部在往出淌血,海妖調換方向如潮水一般往這邊湧來。
撕扯拽爛了祁言風銀灰色的長袍,蘇譯竭力把他拖上天橋,雙手捂不住他源源不斷往出湧的血,他連聲音都發不出來,眼淚卻已經滾了下來。
白釋垂手站在一旁,并沒有下一步的動作,無動于衷地就像剛剛動手的人不是他,他額頭上多了一枚冶麗的蓮花钿,像淬了血,鮮紅欲滴。
蓮山與逍遙不知何時出現,與姚真對戰在天橋的另一邊。
翻湧的海水如今變成了熔漿,瞬間焚燒吞噬掉了所有的海妖,天空是昏暗的灰黃色,壓在所有人頭頂,電閃雷鳴,百獸嘶嚎,傾巢奔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