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遲歎了口氣,“這麼多年了,容繁終究是從未放棄。”
耀魄靠坐在床壁上,“他确實費了不小的功夫。”
祭遲從“蘇譯”臉上收回視線,表情平靜道:“我以為他會用蓮山的身體,怎麼臨時改了?”
耀魄擡手觀察着自己骨節分明的手指,滿意道:“許是他與我一樣是仙魔雙修,習得也是夔紋騰功法。”
“倒也是。”沉默了會兒,祭遲問:“你既醒了,之後有什麼打算?”
耀魄斜睨向祭遲,“拿回我的東西,長雲,我的魂識你打算在你的身體裡還留多久?你若不是固執地緊攥着這縷魂識,孤不至于到今日才複生。”
祭遲凄然地笑了下道:“是啊,我若不是借着這縷魂識,也化不了形。”
“之前的事我不跟你計較。”耀魄向着祭遲伸開了手掌,“長雲,若在我強盛之時,這縷魂識我自當可以給你,但現在你必須還回來了。”
炭火燃燒發出細微的爆鳴聲,耀魄握緊了手中玉笛,神秘古老的墨紋覆在白玉笛身上,呈現出一種似邪似正的詭異感。
門口有腳步聲傳來,耀魄擡頭白釋已經邁進了殿内,距他不到十步之遠,背後珠簾搖晃。眼前人容姿清絕遺世,百年未見,未曾有一絲一毫改變。
耀魄慌忙将玉笛收進了袖中,唇角勾出笑意,裝出乖順模樣,“師祖怎麼又回來了?”
“我不放心你,睡不着。”
他又很乖地重複叫了一遍,顯出詫異和驚喜,“師祖。”
但白釋卻絲毫不為所動,“耀魄,你瞞不住我,何必呢?”
努力維持出來的表情,随着這一句話的結束,一點一點破裂,“帝尊看見我複生歸來,似乎一點也不開心。”
白釋落在“蘇譯”身上的視線,從頭至尾未曾移開過半分,近乎冷漠地開口,“我該高興嗎?”
燭光搖曳,映得耀魄臉上的神色晦暗不明,他放在錦被上的手緩緩握緊成拳,“帝尊難不成,還想再殺我一次。”
白釋歎了口氣道:“你複生我沒有什麼意見,但你不該以其他人的生命為代價。”
“其他人?”耀魄嗤笑出聲,“弟子可不覺得這具身體是其他人,師祖。”
白釋微皺了下眉,隻是還不待他有其他動作,寝殿地動山搖,霍成得一個大跨步就踏進了寝内,像是沒有看見白釋一般,旋身沖向了床榻,指着榻上人,破口就罵,“你活得不耐煩了是不是?一個人就敢招惹容繁那個瘋子!實力不行最起碼腦子也該有,有你這樣拎着人頭往上送的嗎?簡直是丢整個魔界的臉......”
話還沒有說完,聲音突然戛然而止,耀魄直身起來,一把就掐住了霍成得粗硬的脖頸,随着撲通一聲巨響,霍成得直接被威壓強按着跪倒在了床榻邊,他以一個近乎扭曲的姿勢艱難仰頭迎上了一雙殺意凜然的瞳眸,“孤許你将剛才的話再重複一遍。”
霍成得喉間咕隆,拼盡全力張口,欲問候蘇譯十八代祖宗,掐在他脖子上的手指卻驟然又收緊了力道,他膝蓋下的青石地闆都被壓出了凹陷,漲紅了臉頰,呼吸逐漸變得困難。
耀魄似這才滿意,慢慢松開了手。
空氣突然能夠湧進胸腔,霍成得直接癱軟在了地上,咳得整個肺都能被嗆出來,還沒緩好就開罵,“廖生你瘋了是不是。你給老子發什麼......”
耀魄姿态閑适地靠坐着,放在錦被上的手中握着一柄白玉橫笛,笛端紋刻着奇特詭異的墨紋,愈發襯得那雙握笛的手修長白皙。
霍成得一副大白天活見了鬼的表情,聲音都是破的,“魔......魔帝!”
耀魄稱贊道:“難得你還認得孤,去通報魔界所有人,恭迎魔帝歸位。”
霍成得面色大變,連滾帶爬地沖出了寝殿。
白釋側身讓開了位置,他到現在似才随着剛才霍成得的視線看到耀魄手中的墨紋玉笛,往前走了幾步,讓自己看得更加清晰,問:“祭遲呢?”
耀魄仰頭迎上白釋的目光,微不可見地将玉笛往袖中縮了縮,“我拿回了我的魂識,他自當不可能再繼續維持人形。”
白釋已經走到了床榻邊,伸手道:“把長雲還我。”
許是白釋眼底的神色過于冷,刺激到了耀魄,他蓦然震怒,紅了眼眶,歇斯底裡地質問出聲,“為什麼?到底是為什麼?為何在帝尊心中,連一柄笛子的生死存亡都比我重要。你将我的魂識贈予他,助長雲化形的時候可曾想過我,兩百年的時光,帝尊就從未思起過我半分?”
“你喪生奉天劍下接近魂飛魄散,隻留下一縷殘識,這些年來一直是長雲将你的魂識溫養,你以為僅僅靠你自己,能以這樣的狀态坐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