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師。”
小弟子的腰還沒有彎下去,老僧身形如風,已經從他身邊掠過了。若夢禅師大踏步邊跨上台階,邊喚道:“釋兒,出來見師父。”
白釋聽到聲音一擡頭,就看見一位穿着破舊白袈裟的老僧邁進了宮殿,老人精神矍铄,步伐虎虎生風。
白釋匆忙行禮,“師父。”
手剛擡起,老僧疾行兩步,到白釋近前扶住了他欲行禮的動作,“别,怪生分。”
白釋順着力道站起,“師父此次遊曆,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我外出行事,恰巧遇上了禅師,他便一道随我來昆侖墟看看你。”粉衫青年出現在門口,微眯了下眼,半是玩笑道:“也是我擅作主張,你可要怪我?”
老僧有些尴尬地摸了把鼻子,岔開話題道:“為師給你帶了禮物。”他說着,從袖中掏出一團用牛皮紙仔細包着的小木匣。
白釋連同牛皮紙和木匣一起接到手裡,打開看見裡面靜靜躺着一枚花種,白釋不可置信道:“靈昙花種,不是據記載此花早就絕迹了嗎?師父從何得來?”
老僧慈愛地看着白釋明顯驚喜的表情,道:“确實廢了一番功夫,不過你難得有件喜歡的東西,為師怎麼能不盡力幫你尋到,也該給你這水榭裡添些生氣。”
白釋收緊木匣道謝,“多謝師父。”
老僧扶住白釋的胳膊,細細打量,“來,讓為師好好瞧瞧,這些時日姚真有沒有好好照顧你?”
姚真站在一旁,眸中始終浸着笑,聽此接話道:“禅師叮囑,姚真哪敢不盡心。”
白釋亦道:“弟子一切安好,勞師父挂心。”
老僧點了下頭,看着白釋的眼,語氣略有嚴肅道:“除此之外,你可有其他跟師父說?”
白釋錯過了老僧落在他臉上的視線,僵硬地喚,“師父。”
“老衲一進這殿便感覺到殿裡應當還有一個小家夥,還要瞞着為師?”
屏風後面有很輕的響動,慢慢探出一個烏黑的腦袋尖,若夢招了下手,“過來。”
男孩很是怕生,從屏風後面出來後,也不敢往老僧身邊走,而是小心移到了白釋身後,緊緊地抓住白釋的衣袖,隻露出一雙漆黑明亮的眼睛,怯怯地看着老僧。
若夢撩開衣袍,在男孩面前蹲了下來,“叫什麼名字?”
男孩目光躲避,下意識擡頭求助白釋,白釋安撫性摸了摸他的頭發,男孩輕聲回答,“阿淵。”
“師父!”白釋沒有來得及阻止,老僧注視着男孩的雙瞳已經變成了金色,黃金瞳刹那開阖,男孩在這須臾之間全身僵立,失去了全部意識。
片刻之後,若夢睜眼站了起來,男孩才慢慢恢複,他茫然無錯地抓着白釋的手,淚水打濕了臉頰。
若夢側身對姚真道:“麻煩帝君帶這孩子離開一會兒,老衲有些話與我這徒兒說。”
男孩不安地伸臂抱白釋,祈求道:“能不能讓阿淵留在身邊,阿淵會乖。”
白釋幫他擦滿臉的眼淚,哄道:“就一會兒,不會太久。”
男孩還試圖争取,身體一輕,姚真俯身将他抱到懷裡,“哥哥來時看見外面閣檐上停了一隻彩鳥,哥哥帶你去抓好不好?”
男孩眼淚汪汪,努力吸了吸鼻子問:“抓住了可以送給帝尊嗎?”
姚真抱着男孩邁出宮殿,極為耐心地回答:“可以,抓住了就是你的,你想送給誰就送給誰。”
直到殿裡隻剩下白釋與老僧兩個人,白釋遲疑開口,“師父。”
若夢歎了口氣,“沒想到你會将那孩子救下,甚至帶回了無極門。”
白釋道:“弟子知錯。”
“釋兒。”若夢喚得沉重,“為師不是要責備你,隻是……他本該随着朝黎國亡國而夭折,這是他的命數,你如今一意孤行将他救回,可明後果?”
白釋堅定道:“弟子知曉,弟子願承。”
若夢緩了半刻,才再次開口道:“你因一念之私緻使他得救,最後未必不會因這一念之私而亡,你與他的因果他未必承受得住,為師如此說,你還是要執意将他留在身邊嗎?”
白釋眸光逐漸暗淡,“弟子知道怎麼做了,是弟子私心。”
若夢似不忍心看白釋,側過了目光,自言自語般,“那是你的私心,是老衲的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