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道強悍的攻擊落在了海裡,地動山搖,将眼前之地眨眼間便夷為平地,蘇譯即使待在泡泡裡,身形也不穩當,被餘波震的幾乎摔倒,他看不到戰況,更無法準确得知誰略勝一籌,但可以确定,這場戰鬥有斷山平海之勢,誰輸誰赢,兩方都不可能有人毫發無損。
被推着離海岸越來越近,蘇譯越來越無法平靜,他轉身掐了一個訣催動泡泡往回返。
老龜擡頸擋住他,已猜出他此舉的目的,嚴肅道:“他們都是近千年的修為,不是我們可以摻和的。你年紀小,修為淺,即使去了,與老夫也無區别,都是帝尊的累贅。”
小遊魚點頭,“對的,帝尊分心護你還會更危險。”
蘇譯毫不懷疑這些話的真實性,“我知道這些,但你們說那鲲妖已經化鵬,早已不同往日,而且師祖剛剛在外面損耗靈力巨大,他如今到底是以什麼狀況在迎戰,誰能知曉?我放心不下,必須去看看!”
小遊魚面色也變了,“帝尊在外面消損過靈力嗎?那怎麼辦?”
老龜阻止住打算随蘇譯再次返回的所有小魚妖,強硬道:“當初要不是帝尊幫他擋雷劫,他百年前就身隕了,哪還有今日這些禍孽,帝尊即便不抵,與你們也沒有關系,何必跑過去送死。”
老龜的話未說完,蘇譯的眸色已經完全冷了下來,刀刃出鞘,虛虛一招,圍攏在泡泡周圍的魚群便全部散開了, “和你們都沒有關系,與我有關系。”
遊魚群還想阻攔,蘇譯已義無反顧地向戰況光波最盛得地方遊了過去,老龜收回視線道:“要去便讓他去,這秘境裡本就不該有人族進來。”
小魚妖猶豫遲緩半瞬,也都停下了跟随的動作。
蘇譯在翻湧的海浪和飓風中穿行艱難,一條龐大的魚尾從海面直直拍到了海中,擊起千仞白浪,“白釋,你明明清楚這秘境封印維持不了多長時間,即使沒有本座它也是要破的,何必跟我在這裡耗了百年?如今好不容易出去了,還要再次回來。”
白釋聲音平穩,“秘境封印毀壞,對這秘境裡的萬千生靈而言,算不得好事。”
鲲鵬毫無耐心地動怒道:“本座管對他們是不是好事,本座隻想不惜一切代價毀掉這封印,隻想出去!”
“冥頑不化!”
“哈哈哈哈哈哈哈。”鲲鵬大笑出聲,“本座說過甘願向你俯首,隻要我能出去,本座助你成為這三界之主,秘境内秘境外除你與本座之外都是蝼蟻,本座都不将他們放在眼裡。”
白釋持劍站在海面上,金色光暈渡滿全身,奉天劍上雷電嘶鳴跳躍,他緩慢開口,“既如此,我今日自當除你。”
鲲鵬刹那間便收了笑聲,低狠道:“白釋,你之前幫我渡雷劫拼死救我,今日又要殺我,你不覺得矛盾嗎?”
白釋道:“我當日幫你時你不該亡,我今日殺你是奉天命,你罪孽滔天,不容于世。”
“你總是這麼堅定清晰,但你真的辯得清對錯嗎?你當初若不救我,我也到不了今日天地不容的地步。”鲲鵬似是感歎道:“白釋,你好狠的心,予救予殺全在你的一念之間,你若真成神,才是整個天地間最大的災禍。”
蘇譯被浪潮沖到了堅石上,目之所及之處,不是毀塌散落的碎石,就是刺目強大的藍光與金光,蘇譯完全到不了白釋身前,連稍微再靠近一些都難如登天。
這裡已經變成了一片戰場,方圓百裡除蘇譯之外,恐再無生靈。千年前神明全部隕落至今,這怕是最接近兩神相戰的一場殊死戰役。
不及蘇譯震撼,從海面上徑直墜下來一抹白影,掉進了一片紅色的珊瑚叢中,靈力餘波從那人身下散開,汪洋肆意的珊瑚叢瞬間全部被震斷,或化為碎末。
龐大的藍色魚鲲緊跟着破開海水,俯沖而下,魚鳍擺動間,便是萬千海濤巨浪,“白釋,你早靈力不支,卻還說要除本座,簡直不自量力,今日到底是誰除誰,還真不一定!”
蘇譯握刀,在鲲鵬迫近到白釋身前最後一刻,從側面驟然出招,用整個身體擋在了白釋面前,刀刃抵上鲲鵬龐然的魚吻,竟真将鲲鵬逼退了一寸。
鲲鵬看清之後,勃然大怒,“哪裡出來的?竟然敢拿這麼一把破刀來擋本座。”
四周海水全部向蘇譯奔湧而來,施加在殺生刀上的威壓強大洶湧,源源不斷,甚至越來越強,鲲鵬嘲笑道:“蜉蝣撼樹,以卵擊石。”
話音剛落,咔嚓一聲,殺生刀上纏繞的白骨便碎裂了一根,震斷的聲音在蘇譯耳側清晰可聞,威壓與靈力通過殺生刀絲毫不落地全部傳遞到了他體内,斷掉的并不僅僅是殺生刀上的白骨,蘇譯身體裡的骨頭似乎都在跟着一起碎裂。
白骨以肉眼不可見的速度一根一根斷裂,暗紅古刀上也顯出了一道明晰的裂痕。
下一刻,海水撲湧而至,殺生刀應聲而碎。
鮮血不及從口齒間湧出,蘇譯便被海水吞沒了,鋪天蓋地全是深藍,他閉眼等待着身體砸向岩石或海底,或者隻要鲲鵬再出一招,他都不需要沉底,就能立刻身隕斃命。
他感覺自己等待了很久,或許也可能隻是一刹,沒有等到堅硬冰冷的岩石,卻被緊緊地擁進了一個懷抱。
蘇譯伸手觸到了一片冰涼柔滑,白釋一頭的黑發不知何時變成了銀白,束簪遺落,白發在身後随着海水漂散,唇瓣緊抿,一雙瞳眸亦成了不可直視的純金之色。
白釋一手将蘇譯緊環在懷裡,一手向着鲲鵬緩慢擡起,天地間風雲變色,黑壓壓的烏雲彙聚到了上空,電閃雷鳴,在濃黑的烏雲與閃電之間顯出了一柄金光無垠的巨劍。
奉天劍懸在鲲鵬頭頂,白釋低沉的聲音在蘇譯耳畔輕輕落下,“降罪!”
刹那之間,鲲鵬連逃跑抵禦的任何反應都不及有,奉天劍急墜而下,掼穿了他龐大的身體,□□與神魂全部消散于天地,隻留下最後一句不甘的咒罵,久久不息,“白釋,天道無常,你不可能永遠都對,奉天總有一日,也會懸在你的頭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