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玦那還看得出醉意,跨過他擡腿就要走,耀酌抓住了他的衣衫,近乎祈求,“我們換回來,換回來,讓一切恢複原樣。”
謝玦微微俯身,盯看着他的眼睛,低聲問:“你知道為什麼我那麼想進無極門,那麼在乎那枚菩提骨嗎?”
耀酌感覺有一條蛇在耳側吐出了蛇信子,身體因為極度害怕都在顫抖,“為什麼?”
“因為從小到大,從來沒有一件東西是真真屬于我的,我是奴是仆,所有的東西都是你們耀府賞賜給我的,給我什麼我便有什麼,想毀什麼就毀掉什麼!很小的時候我撿了一條白斑狗,隻是因為有一次它跑出來無意吓到了你,府内掌事便下令燒死了它。這些如果都是命,那我都認了。我有菩提骨,你知不知道,我知道這件事的那一天,有多開心,讓我相信,天道總歸是公平的,一個人再卑賤凄慘,也會得到一點兒垂憐,可結果呢,耀府又拿走了它。”
耀酌眸内湧出眼淚,胸腔劇烈起伏,說不出話來。
“你哭什麼。”謝玦眼裡的煩躁毫不掩飾,揪着他的衣領,低聲咆哮,“你到底有什麼好哭的!”
耀酌也不知道怎麼了,明明換了身體之後,他愛哭的毛病早就好了很多,可如今莫名湧出一股巨大的哀凄,幾乎要将他籠罩,他說不清楚是為自己,還是替這個身體哭出來的。
謝玦一拳便砸在了耀酌身側的桌面上,“不許哭,我告訴你,耀酌,你的身體,身份我一點兒也不屑,你們耀府的所有東西,我多沾一點兒,我都覺得厭惡,你想換回去,我求之不得,但我要你,用我的身體拿到進入無極門的弟子名額,否則我絕對不會稱你的意。”
這個要求實在說不上過分,耀酌微松了口氣,點頭道:“好,我答應你,但你不要利用阿漁,我的身體不需要進無極門。”
謝玦振袖站起,居高臨下地俯視着他,道:“你先拿到名額再跟我來談條件。”
距離考核的時間不過一晚,耀酌以為藍漁就算想幫謝玦,最多不過是多給他一件靈寶靈物護體,或增強戰力,但藍漁卻選擇了一個最簡單直接的幫助方式,她與謝玦分在了一組!藍漁不戰而退,将名額留給了謝玦。
抽簽,比試,退出,一切發生的太快,耀酌直到他們結束,似乎都沒有理清,這其中到底有什麼聯系。
他懵懵然拿着抽簽的結果,上了擂台,他對面與他比試的同是一位女弟子,手中握劍,白衣蹁跹。
但雙方的劍剛交鋒,天空突然開始電閃雷鳴,一大團濃重的烏雲覆蓋淹沒了整個擂台比試場。
人群中有人低罵了一句,“艹,這個時候誰的雷劫呀!”
耀酌連忙撤劍退後了一步,對面少女盯着他頭頂的面色一寸寸變白,“是你的……雷劫嗎?”
雖是詢問的語氣,但表情已經足夠說明一切問題,就是他的雷劫!
天生靈體會比旁人在修煉一路上走的更加順暢,但畢竟禍福相依,雷劫亦會更強,他沒有預料到,這個禍,既然連結丹也要渡雷劫。
雷聲轟鳴,頭頂烏雲的顔色越聚越深,似乎随時會從那翻湧的雲層之間劈下一道裹着雷電之力的閃電。
耀酌匆忙盤腿坐下結陣,他長這般大除了聽說之外,也是第一次見這般陣仗,因為慌張,連結了數次陣都沒有結成功。
原本和他比試的少女這時竟然沒有下去,而是同他一起坐了下來,似乎也要抗雷劫,耀酌焦急阻止,“你快離開,都離開這裡!”
少女臉色雖然不好看,但結陣的手勢卻很快速熟練,口裡聲音極低地爆了一句粗口,“你安什麼心呢?是不是存心的!這還沒比呢,從這擂台上下去我就等于認輸了!”
耀酌勸不動她,情況緊急,他也沒有多餘的心神管别人,第一道雷劫毫無準備驟然劈下,将耀酌剛剛結的法陣瞬間擊穿,強悍恐怖的力量全部落在了他的身體上,全身的骨頭刹那間似乎都被全部震碎了。
耀酌根本就沒有抵禦的任何勝算,僅僅生抗下了第一道雷劫,經脈裡的靈力便已經完全混亂沖撞,不受控制。
可還有第二道,第三道……七道雷劫,要麼全部抗下,要麼神魂飛散。
腦海一時間閃過了無數聲音,但隻有一個聲音叫嚣的越來越大,越來越清晰,一股無名的力量用力地攥緊了他的心髒,讓心髒的跳動完全脫離了軀體可以承受的頻率,“抗不過去的,抗不過去的,他抗不過去!”
瞳孔中出現了一大團金光,宛如咆哮巨龍,俯沖而下。
他認命地剛要閉上眼,天邊卻突響起了一縷清悅的琴音,銀白弧形光鋒突破重重黑雲與閃電,與已經近在咫尺的天雷碰在了一起,天雷被光鋒攔腰斬斷,刹那如煙四散。
黑雲退散,天際放晴。寬袖白衣,懷抱玉琴的青年,從半空中落回地面,腳底踏霧,緩步行來。
周圍迅速跪地俯身,此起彼伏皆是叩拜,“拜見門主,拜見尊者。”
那人玉顔溫潤,眉目卻冰寒,他未擡手讓衆弟子起身,而是移走到了耀酌面前,垂眸凝視着他。
耀酌在這樣冰冷如刺的目光中,身體下意識瑟縮了一下,那人開口聲音比眸色更加冷絕刻薄,“連自己雷劫都渡不過去的廢物,菩提骨在你身上簡直是糟踐!”
杜康飛躍到容繁身旁,恭敬道,“門主。”
容繁沒有再多看一眼,轉身吩咐,“退玉簡。”
杜康微微訝異,還是嘗試勸道:“他畢竟身懷菩提骨,也算天姿絕世,難得一遇。”
“天姿絕世?”容繁側頭盯向杜康,問:“你沒見過天姿絕世之人?他也配這四個字?”
“杜康失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