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修竹本來就是問着玩的,隻是沒想到賀免反應這麼大,一時間覺得有點好笑。
他細細打量賀免的眉眼,問:“你怎麼知道我不需要?”
賀免若無其事地倒了杯酒,手心生出一層薄薄的汗。
他這破嘴,和腦子分家了是吧?管他什麼釘,祁修竹愛打哪打哪,跟他沒關系。
他閉了閉眼,旋即又猛地睜開。
不行,還是太超前了。
“随便你。”賀免喝了一大口酒,喝得太猛,燒得他上膛疼,“不用管我,你們繼續。”
他脫掉衛衣,上身隻剩一件貼身背心,終于覺得沒這麼熱了。
祁修竹側頭,兩人剛好對上視線,又不約而同地移開眼。
昏暗的燈光下,賀免眉尾那顆銀色眉釘在眼前一閃而過,襯得他的眼神都鋒利了幾分。
祁修竹對柳璟說:“謝謝,有需要一定找你。”随後調笑着問賀免,“眉釘是什麼時候打的?”
賀免右側的眉毛上有一小道缺角,眉釘剛好打在上面,倒和現在的發色挺配。
聽祁修竹沒有繼續剛才的話題,賀免心下松一口氣,随意回答說:“打挺久了。”
鐘延說:“是小璟剛來的時候的事吧。”
柳璟對這事印象特别深刻,立馬說:“對,是一年前,那會兒咱們店剛開沒多久。”
“我想起來了。”鐘延往後靠到沙發上,摸了把寸頭,“免哥打完眉釘就去把頭發染了,回來遇到隔壁的小孩兒,直接把人吓哭了。”
賀免“嘶”的一聲:“少傳播謠言。”
鐘延喝了口酒,笑說:“我哪傳播謠言了?”
賀免說:“當時是那小孩兒不吃飯,她媽追着人跑到我們院子裡來了。她本來就快哭了,隻是剛好遇到我回來。”
“是是。”柳璟一聽這話就笑了,“是我們傳播謠言總行了吧。”
賀免瞪他兩一眼,把桌上的空杯子蓄滿酒,遞過去:“我打眉釘還不是為了摸你的底,不然我瞎折騰什麼。”
柳璟正端着杯子,聽見這話安靜一秒,随後說:“免哥,你當時不是說想換個風格嗎?還有,哪有人摸底拿自己開刷的!”
賀免說:“風格換了,你的底我也摸到了,這不挺好的嗎?”
這話把柳璟感動得夠嗆,想着師父對他也太好了,不怕他是個半吊子,竟然敢拿自己的臉做實驗。
柳璟看了看賀免的臉,棱角分明五官挺立,眉釘簡直是畫龍點睛。
他心說自己的活招牌長得可真帥……不對,是自己的技術可真好。
酒過三巡,桌上的話題換了一個又一個,最後回到紋身店上。
“免哥,那時候我還是個什麼都不懂的愣頭青。”柳璟喝得有點大舌頭,“蟹蟹你啊。”
鐘延比柳璟來得早,賀免剛來意安時就跟着他幹了。雖然平時總是“免哥免哥”地喊,實際上,他比賀免還大上兩歲。
鐘延聞言半開玩笑地說:“别說你,那時候免哥自己都還是愣頭青。我第一次見他,還以為他是剛畢業的大學生。”
祁修竹沒有參與他們的讨論,支着下巴看着窗戶上挂着的風鈴。
聽見這話,他恍惚間想起大學時的賀免。
第一次遇到賀免時,祁修竹在讀大三。那天他剛走到表演系樓下,被一個長得特高的男人攔住。
那人問他:“同學,請問你們學校的表演系在哪?”
身後分明就寫着“表演系”三個大字,一側頭就能看見。
祁修竹急着去上課,沒搭理他,指了指身後的大樓揚長而去。
總之,賀免給他留下的第一印象是:人挺帥,但眼睛不好使。
第二次見面是在學校食堂,賀免跟在燭之逸身後,端着餐盤到處找位置。
正是飯點,食堂裡人滿為患。
祁修竹一擡眼就看見了賀免,那人眼睛一亮,扯着燭之逸的胳膊走到他跟前。
“同學。”賀免問,“介意拼個桌嗎?”
祁修竹介意,他可太介意了。
他不喜歡跟陌生人一起吃飯,專門找了個對着牆角的位置。
跟面壁思過似的。
原本的四人桌被凸出來的牆壁遮住一塊,剛好能容納三人。
燭之逸一看這桌坐的是熟人,十分熟稔道:“師哥拼個桌呗,我手酸死了。”
祁修竹拒絕的話被生生剪短,面不改色地“嗯”了一聲:“坐吧。”
燭之逸在祁修竹身邊坐下,賀免順勢坐在他的對面。
賀免面前放着冒尖的一碗白米飯,菜品幾乎快堆成小山。
他們本就隻一面之緣,面對面吃飯太過尴尬。祁修竹壓下心裡的震驚,僅瞥了一眼便收回視線,加快進食速度。
幾分鐘後,他察覺到對面那道視線明晃晃落在自己臉上,無奈地擡頭:“怎麼了?”
賀免說:“上次忘記說了,謝謝你給我指路。”
祁修竹覺得好笑,那也能叫指路?
他吃完最後一塊米飯,擦幹淨嘴說:“哦,不用謝。”
自那之後,祁修竹總能在飯點遇上賀免。
也不知道這人是怎麼想的,一見到他就亮起眼睛,然後跟着他一塊兒吃飯。
就好像兩人很熟一樣。
祁修竹懷疑他是故意的,卻又不明白這樣做有什麼意義。回宿舍後聽舍友閑聊,才發現有個詞叫“飯搭子”。
祁修竹恍然大悟,賀免大概是把他當“飯搭子”了。
可是,他就非要來折磨自己這個陌生人嗎?
那個學期期末,祁修竹的手機裡收到一條好友申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