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吳晨家沒人。媽媽不在家，爺爺奶奶隻在本吳晨雙休日放假過來。遠遠的三層樓是暗的，簡叔可能也睡着了。

穿過客廳，羅懷特看了一眼牆上的時鐘，還有一刻鐘就是新的一天了。

他徑直将本吳晨背到二樓門口，這才放他下來。屋裡有中央空調，暖洋洋的，他們甩掉外套，換上拖鞋。

本吳晨揉着眼睛，打了一個哈欠。

“洗洗睡吧，你還睡裡邊。”

“好。”這一次羅懷特沒有拒絕。

“對了，等我一下。”本吳晨向書房走去。不到一分鐘，拿過來一個拍立得。

“生日留影。幫我照一張，這裡按一下就行。”他做出勝利的手勢。

羅懷特按下快門，照片上本吳晨笑眼彎彎的，臉上是微醉的潮紅。

本吳晨拿過相機：“給你也照一張。”

羅懷特拒絕：“不用了。”

本吳晨耍賴：“我是壽星，得聽我的。”

羅懷特隻得任由他擺布。

又照了兩張合影，本吳晨說：“有點傻。”

不知道說自己還是羅懷特。

他将一張自己的獨照和一張合影往羅懷特褲子口袋裡塞。

塞了幾次沒有塞進去，羅懷特伸手拿過來：“給我吧。”

“你先去洗，我收拾一下。”本吳晨看看時間，“十二點整，完美。”

兩套睡衣，兩套睡袍，兩雙棉拖，兩雙防滑拖鞋，兩套牙具，兩條毛巾，兩條浴巾……都是新的。

乳白色和淺藍色。

羅懷特出神地望着腳上的淺藍色棉拖。本吳晨，一直在等着他的再次到來。

心，暖暖的。

沖完澡，羅懷特走進卧室，本吳晨側坐在床邊，頭靠在靠背上已經睡着了。

羅懷特的獨照和他們的合影放在床頭櫃上。

對面的電視櫃上放着一張地圖和沒有打開蝴蝶結的素色筆記本。

本吳晨睡得香甜，羅懷特不忍心驚動他。他蹲下身，将那雙乳白色的棉拖褪掉。

他考慮要不要幫本吳晨換上睡衣，手在毛衫上停留了一下，還是作罷。

他小心翼翼地公主抱，将本吳晨放在床上躺好，蓋上被子。

還好，他有經驗。

轉到床的裡側，他背對着本吳晨坐下，看着窗外的夜色發呆。身後本吳晨的呼吸沉穩又香甜。

不知道過了多久，羅懷特聽見本吳晨輕輕的一聲，“爸爸。”

他轉過身去。

本吳晨卻并沒有醒，又喃喃地喊了一聲，“媽媽。”

他的身體蜷縮着，那個布偶熊不知道什麼時候，被他緊緊地抱在懷裡。

這是羅懷特第一次聽見本吳晨的呓語。也許今天生日，他夢到爸爸媽媽了吧。不過這段夢裡，他顯然是不快樂的。

羅懷特在本吳晨身邊躺下，輕輕握住他的手，想給他一些力量。這一刻，他的心裡什麼也沒有想，隻有對本吳晨的心疼。

一些往事也湧上心頭。

媽媽去世時他才四歲，看着眼前的人們忙忙碌碌，沒有人注意到他。

他安靜躲在角落，沒有像别的失去親人的小孩子一樣哭鬧。他那時候已然懂得，人死後再也不會回來了。

他隻是悲哀地想，他再也沒有媽媽了。

那晚他守在媽媽的靈柩前，望着沉沉的夜色，發了一夜呆。

他又想起舅媽走的那天，她收拾好行李，握着他的手，一遍遍地說着對不起。

他十歲了，個子一直沒有長起來。還在前幾天，他還問過她，他是不是長不高了，舅媽說他胡說，他隻是晚長，長大後就高了。

臨行前，她将他摟在懷中，交代他說，以後多吃點飯，我要看到我們懷特長得高高的。

舅媽走後，舅舅也哭了。

那時候他不知道他們離了婚。他隻是有一種預感，舅媽再也不會回來了。

他伸出手，幫舅舅擦幹了淚水。

心裡異樣地難受。

他不知道怎麼就想起了那麼多事情。他以為他早忘記了，可是在這樣的夜晚，它們又湧上他的心頭。仿佛從來都不曾遠去。

他看向本吳晨，仿佛看到了另一個自己。

像是終于走出這段夢，本吳晨的呼吸複歸平靜。

羅懷特松開他的手。

看着本吳晨的臉色由悲傷轉為平靜，睡姿由剛才的緊繃慢慢變得松弛，他竟然也放松了。

時間一點點流逝。羅懷特沒有睡，就這樣守護着本吳晨。

本吳晨動了一下，手中的大熊掉落在兩人中間。

羅懷特将大熊輕輕放到一邊。

有他就夠了。讓他做他的大熊。

“羅特。”本吳晨喊他。

“嗯？”羅懷特連忙答應。

卻原來，本吳晨還在做夢，臉上挂着笑容。

羅懷特的嘴角飛揚起來。

本吳晨夢見了他，還在夢裡喊了他的名字。

他癡癡望着本吳晨，看着他的笑意越來越深。

低頭，輕輕在他的發間落下一個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