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幻覺。
他分不清剛才的記憶有多少是真實,有多少是發作時的臆想,他看着自己清醒的步入瘋狂,無法阻止通向地獄的腳步。
“真是……可悲的人生啊。”
他自言自語着,幽深的眼眸落下了樹木的陰影,呈現出生冷的色澤。
神明之所以會注視人類,正是因為人類的靈魂如同灰蒙蒙的寶石,弱小的靈魂經曆過打磨才會褪去粗粝的外殼,成為美麗的鑽石。
因此靈性極高的人類終身都在理智與瘋狂中徘徊,墜入絕望的漩渦。
這是屬于所有凝視深淵之人的命運。
隻有真正璀璨的靈魂,才會成為神明喜愛的珍寶。
容樂對這個說法向來嗤之以鼻,如果靈魂會發光,那麼他這種惡臭的靈魂早就應該被淘汰。
堅持讓他走到現在的,是靈魂中被烙印上的獨屬于神明的痕迹。
隻有順着這個線索找下去,見到那位神明,或許他才能想起一切。
不過也許等他真的見到神明的那一刻,就是他漫長人生的終結。
——畢竟得知真相,某種程度上就等于來到了終點。
容樂收回思緒,為了分清現實和幻覺,他養成了每隔一段時間記一次時的習慣。
陷入幻覺的時候他的思維是混亂的,有時候以為過了很久,實際上才過了短短幾分鐘。
他擡手看了一眼表,距離上次在走廊外看的時間隻過了十幾分鐘,也就是說他最多也就昏迷了十分鐘。
“你們看,門被打開了!”
門後突然又響起聲音,聲音清脆,聽起來是年輕的少女。
容樂回過神,謹慎的後退幾步,目光打量四周尋找适合躲藏的地方。
其他人低聲讨論了幾句,顯然對闖入這裡有些猶豫。
但害怕辦事不利受到懲罰的心情占據了上風,他們下定決心,開始撞門。
門已經被容樂反鎖,但擋不住幾個人合力,很快小鐵門就岌岌可危。
容樂快速躲到了樹叢後面。
門嘭地一聲被撞開,教徒們謹慎的打量:“闖入者呢?”
“是不是躲起來了?”
有一個教徒有些慌亂:“闖進來的人該不會已經遇到主教大人了吧?”
領頭的教徒呵斥道:“閉嘴,入侵者找不到是我們辦事不力,但要是讓那個入侵者沖撞到主教大人就糟了。”
教徒們一個個都沒有反駁,過了一會兒,領頭的教徒問道:“戴娜,是你發現這裡有問題,你有看到入侵者嗎?”
容樂微微側過頭。
年輕的女聲結結巴巴響起:“沒有,我看到門鎖被撬開,就立刻叫你們過來了。”
“那就沒辦法了,大家搜查吧。”
教徒們開始四處搜查起來。
容樂微微皺眉。
他本以為這些教徒或許會礙于這裡的主人束手束腳,但他們顯然更恐懼辦事不力受到責罰。
容樂所藏身的地方還算隐蔽,但随着教徒們搜查範圍逐漸擴大,被發現也是遲早的事。
正當他思考脫身辦法的時候,一道腳步聲朝他這邊走來。
“沙,沙。”
腳步聲很輕,容樂輕易判斷出這是其中的那個女人。
她慢慢走着,布料摩擦的聲音異常清晰,慢慢的,鞋尖落入容樂的視線中。
容樂渾身緊繃,呼吸變得微不可聞,他靜靜蟄伏在角落,臉上的所有表情全部消失,唯有一雙冰冷暗沉的眼眸散發着幽綠的光澤。
直播間此時心都揪了起來。
“危容容危!”
“靠靠靠她過來了過來了!!”
“我特麼好緊張,不會真的會被揪出來吧,到時候上教堂黑名單,任務中斷,被怪物追殺……”
“偵探的角色屬性是柔弱吧?對付一個女性可能足夠,對上一群人會崩人設的!”
“噓噓,她過來了!”
腳尖停留在容樂的眼前,女人停下來簡單望了望,似乎沒看到腳邊的陰影蜷縮着一個人。
兩人之間距離極近。
近到容樂下一刻就可以暴起将人制服,她甚至都來不及發出聲音。
不遠處,其他的教徒沒找到,“他好像不在這裡。”
“我這裡也沒有。”
領頭的教徒道:“沒有再去别處找找,他可能跑到别處去了……該死,不能讓他到處亂跑,戴娜,你那邊呢?”
戴娜回答道:“沒有。”
容樂呼吸一頓,他忽然擡起頭,往戴娜的方向看去。
戴娜也正在看他。
月光清楚地照出戴娜的臉,她看上去是十八九歲的年輕女孩,穿着教堂裡教徒們普遍的黑色長袍,一頭栗色的卷發,臉頰上有着俏皮的小雀斑。
這是一張完全陌生的臉,但戴娜的目光是水盈盈的,淡棕色的眼眸正一眨不眨的看着容樂。
容樂幾乎瞬間就明白了。
——這就是百圖圖!
他渾身一個激靈,立刻給她打手勢,百圖圖眨了眨眼,下一刻,一道平靜的聲音随之響起:
“你們在做什麼?”
這道聲音很淡,幾乎聽不出多少感情,明明是毫無威脅性的語氣,所有人卻下意識放下手中的事,朝着來人恭敬的彎下腰。
在聽到這個聲音的瞬間,領頭的教徒渾身一顫,深深的向那個方向俯身:
“——主教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