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船上人信,往道觀佛寺送銀子、請和尚道士做法事能教他們安心,那江清便把銀子撒出去。來去都是要花銀子的,順帶許個願也無妨。
寅九在她身邊跪着,閉眼乞求,叩拜得真心誠意。
之外的尊神,江清便沒有進殿參拜,隻領着寅九在四處殿宇經行參觀,他若是想拜,她便在外面等一會。
清淨觀供奉的大多數神仙,寅九都不大清楚是管什麼的,想着既然都是神仙那便都拜一下,哪個應了自己都好。
跪在每尊神前虔誠祝禱,心裡念念有詞:“小姐愛我,小姐平安,江家富貴……”
元君殿前。
江清:“碧霞元君也想拜嗎?”
寅九不清楚碧霞元君司掌何事,但聽話聽音,聽江清這話,寅九知道碧霞元君大約有些特别。
“碧霞元君是管什麼的?”
“送子娘娘就是碧霞元君。”
寅九醒悟過來:“難怪都是婦人來拜。……我們走吧。”
看他們并不拜碧霞元君,徑直去下一處,進殿拜元君的婦人看着江清,大約是認定她并無子嗣之憂,眼裡露出一絲羨慕,又看見江清身後寅九,眼中的羨慕之色更濃。
兩人都不甚在意旁人的目光。
他們一路被看得多了,對這樣的目光都習慣了。
看見他們的香客常情不自禁去看第二眼。
也有人直接誇的:“小娘子,你郎君好俊。”
江清笑:“這樣俊的郎君很難得見的,嬸子不妨多看幾眼。”
*
下午天熱,屋外蟬鳴聲聲。
江清向觀主借了茶具,要了茶葉,寅九在房裡泡茶給她喝。茶也喝不上一下午,江清見房中有圍棋,便要寅九同她下。
寅九隻是會圍棋,并不擅長,江清卻頗善此道,把把将寅九殺得片甲不留。
寅九頗為氣悶,輸第五盤時扔了棋子:“欺負我好玩嗎?”
江清莞爾:“好玩。”
寅九瞅着她,過一會就去撿棋子,把棋子收在圍棋罐裡,平了平内心郁悶:“還玩嗎?”
江清看着他的神色,慢慢笑出來,笑容有些大,笑得寅九不明所以。
江清笑過以後還是解了他的疑惑:“九兒的心思,着實好猜。”
*
傍晚暑氣漸漸褪了,兩人在觀裡漫無目的地散步。
路過一道月洞門時,其中有讀書聲傳來。
江清眉尾一挑。
聲音朗朗,有些好聽。
江清心裡生出些好奇來,不知這聲音的主人的相貌能否和他的聲音一樣讓人心動?
江清腳下一轉,立即要往月洞門門口路過。
寅九抓住了江清的手,站在原地不動,想拉住她。
江清居然反握住寅九的手,硬把他往月洞門口帶:“九兒也想知道是何人在觀中念書吧?”
寅九練過武的身體居然沒扛住江清拖拽,直接被她拖着往前走,不情願也情願了。
不由心中大罵:負心賊!見色起意力氣這麼大!
快被拖到月洞門前,寅九不想讓人看笑話,隻好端正了姿态跟着她走,看起來就像是與江清攜手同行一般。
江清路過了月洞門。
路過之時,月洞門内,那一襲月白長衫籠身,拿着經卷誦讀的書生正好望出來。
望出來的目光帶着探尋和往裡看去的江清的視線正好撞上。
書生讀書聲頓止,面上有些羞窘:“是不是我聲音太吵,打擾姑娘了?”
寅九心中對江清見異思遷的怨意化為狐疑,看書生的眼神帶着審視。
這人不對勁。
明明兩個人站在這,卻隻問小姐如何,心思不純極為明顯。
寅九頓時陰陽怪氣起來:“可能沒有打擾到姑娘,打擾到我了。”
書生這才分潤了些眼神給他,滿臉誠摯地行禮,口稱“失禮”,又道:“方才粗心,隻看見了姑娘,未曾注意到公子。打擾公子是我的不是,給公子賠不是了。”
言行中都在給寅九賠不是,其實是沖隻看見了的那位姑娘來的。
寅九已然明白書生就是沖着江清來的。
不止寅九,在場三人都是心知肚明。
隻是任偶遇的那層窗戶紙蒙着不點破,扯着這張戲布做戲。
寅九偷眼瞧了江清的神色,隻見她面色平靜,看不出喜怒,也看不出她對書生的喜惡。
寅九心裡有些忐忑,書生容貌是不如自己,但那白衫穿在身上,手拿經卷,自有股書卷氣在身上,這是寅九沒有的氣質。
他不知道小姐喜不喜歡這樣的,嘴上不饒人:“道歉隻是嘴上說說怎麼夠?你還是回房讀書去,免得還要打擾其他人。”
書生道:“屋内晦暗,小生囊中羞澀,點不起太久燈油,所以才在太陽沒完全落山時看書,借些天光,也省些燈油錢。
又道,“今日是興之所至才吟誦出聲,平日我并不曾攪擾他人。”
明明是回寅九的話,眼風有大半分給了江清。
看來就像是已為她動搖心神般。
江清若是有意,可以順勢給他送些添油錢,也可以問一問他的詩書。
江清卻隻是道:“讀書是好事,讀出聲來也無妨。附近也無人居,院中誦書也是雅事一樁。不便打擾公子雅興,我們走吧。”
最後一句話是對寅九。
一句話叫兩人都得了判決。
寅九嘴角上翹,主動拉着人走,書生目光失落,看着江清慢慢低垂下去。
江清卻早不看他了。
江清沒和書生勾搭上,寅九心裡難免歡悅,但還是有些酸意在的。
小姐不和書生勾勾搭搭,隻是因為沒看上罷了,并不是不想,哪怕他就在邊上。
拉着江清走出一段,江清覺得熱,要他松開手。
寅九也覺得在道觀裡總牽着不大好,松開手,和她并肩而行,小聲計較起前頭的事來:“在外人面前,你都不幫着我些。”
江清笑道:“我也沒幫外人啊,隻是說句公道話。”
書生隻是在院裡念書,他們隻是路過,發覺讀書聲打攪到他們,便道了歉,寅九建議他回房念書,書生解釋原因,又說平常不會這樣,江清居中調和,一錘定音。
可大家心知肚明,事情哪裡止是明面上這樣呢?
寅九不想提那存心不良的書生,語氣幽怨:“姐姐,我是你的人,你偏奴一點兒能怎的?”
江清被他幽怨的撒嬌讨好取悅了,笑道:“若是還有這等事,便偏你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