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沉默不語，這看似問句實則笃定的話語下，是兩人心照不宣的答案。

“既然你有了自己的想法，那就去做吧。”皇帝終是歎了口氣，“不過朕可得提醒你，莫要小看了這陸绾甯，畢竟是能奪得太後喜愛的人，也不會是什麼簡單的人物。”

“是。”這一點沈鶴竹再清楚不過，況且，他對陸绾甯口中的遊醫早就持懷疑态度了，隻不過，如今他沒有證據罷了。

兩人正說話間，便聽到門口一陣喧鬧。

“什麼事？”皇帝的聲音拔高了些，透過大門傳了過去，帶着顯而易見的不悅和威嚴。

公公連忙走了進來，“皇上，是皇後、世子妃還有世子府上那位七姨娘在門外，說想要請皇上為她們讨個公道。”

公公有苦難言，他原本是想要将三人勸回去的，但皇後向來嚣張慣了，雙手叉腰不管不顧地在禦書房前大鬧，更是揚言：今日非是要皇上為她做主。

“讓她們進來吧。”皇帝扶額，看向沈鶴竹的眼神中夾雜着埋怨，趁着公公出去的間隙，他壓低了嗓音斥了一句：“你看看你惹的禍事，還要朕來給你收尾。”

沈鶴竹嬉皮笑臉地應了句，也沒有反駁，但笑意卻不達眼底，心中自然明白鳳儀宮那邊發生的事情，多半是趙雅娴撺掇起來的。

三人進了禦書房，隻有陸绾甯跪在了地上行禮，畢竟這裡隻有她的位分最低，而皇帝好似也沒有讓她起身的打算。

她便安安靜靜地跪着。

“皇上。”皇後扭着身軀，徑直走到了皇帝的身邊，順勢倒在了皇帝的身上，噘着嘴，似乎受盡了委屈一般，“臣妾竟是不知道，世子娶了個如此能言善辯，心思惡毒的女人，勾了世子的魂兒，連自己的世子妃都不看一眼了。”

皇帝唇畔緊抿，身子微微向後仰，垂眸看向皇後的眼中帶着顯而易見的輕蔑和嘲諷，說出口的話也頗為冷淡，“皇後，這是人家夫妻之間的事情，你是不是管得太多了？”

皇後怔了怔，但她向來愛面子，更不想在陸绾甯面前失了顔面，“皇上。”

她的聲音更軟了些，“鶴兒也是臣妾的侄兒，雅娴更是臣妾的好友，臣妾如何能看得旁人欺負了他們去？”

“皇上。”陸绾甯沉着的聲音，在皇後話音剛落的時候便響起，她兀自擡頭，毫不畏懼地對上天子頗具威壓的視線，“皇後娘娘說妾身誣陷世子妃殺人，妾身隻是想請皇上還妾身一個公道。”

“你想要什麼公道？”皇帝冷笑，“區區一個妾室，若是皇後和世子妃真的冤枉了你，你受着就是了，竟然還膽大妄為到朕的面前來要公道。”

陸绾甯輕笑出聲，誠然，皇帝的話沒有錯，甚至可以說，在這個年代，一個小妾若是真的被冤枉了，受到了冤屈，也隻能默默忍受，這就是一個做妾的悲哀。

可她偏不想如此。

“皇上，世人都道您是明君，是賢君，造福于萬千百姓，可怎麼關起門來，您卻是連還妾身一個公道都不願意？”

陸绾甯這話說得很大膽，就連沈鶴竹都不由得變了臉色，要知道，在他的印象中，陸绾甯可并非是如此膽大妄為的人，“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她淡定點頭，“再清楚不過。”

她澄澈的眸子對上皇帝那雙包含怒意的雙眸，頓時笑開了，“妾身沒有說錯，若是皇上要因為這句話責罰妾身，甚至處死妾身，妾身都毫無怨言。”

“你在威脅朕？”皇帝的怒意更甚，印象中除了沈鶴竹，還從未有人敢如此與他說話。

說到沈鶴竹，皇帝的眼眸微眯，看向陸绾甯的眼神帶上了一絲意味不明的了然。

八成是沈鶴竹教她的。

“妾身不敢。”陸绾甯臉上浮現出驚慌失措的神情，随即垂頭，不再多說一句話。

皇帝深吸一口氣，先是看向了趙雅娴，作為趙宗樂唯一的女兒，皇帝對她還是有幾分客氣的，“世子妃，你先來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趙雅娴看了看沈鶴竹，見他神色如常，摸不清他到底是怎麼想的，但是若真的要将罪責全都自己攬下，她定然是不情願的。

“皇上，侄媳也是受人蠱惑，才做了錯事。”思來想去，她将罪責全都推到了已經死了的何清清身上，也隻有這樣，才能讓沈鶴竹沒辦法在這麼多人面前，直接将她戳穿。

“哦？”皇帝蹙眉，“你細細說。”

“侄媳那日設宴，邀請了京都城一些貴女貴夫人來世子府做客，何姑娘也在其中，期間，何姑娘與七姨娘發生了争執，晚些時候，何姑娘便與侄媳說，想要殺了七姨娘洩憤，還說區區一個姨娘，死了也不足惜，侄媳想要勸她，奈何勸不住，所以......”

剩下的話，趙雅娴沒有繼續說下去，但皇帝已經明了。

他點了點頭，對陸绾甯說：“這個公道，可還滿意了？”

“自然是滿意的。”陸绾甯也沒有多計較，不過看向趙雅娴，又問了一句，“隻是妾身還想要世子妃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