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雨一身素色的衣裙,仍舊帶着帷帽,這在女修當中并不少見,但她既不與人說話,也沒有其他動作,在周圍略顯興奮的修士當中,不免顯得格格不入。
希望别出事才好。卞荊心中暗歎一句,這才轉頭看向西側的看台。
此時又有不少人落座,但與先前不同,他們沒有與元家人坐到一處,反而走向了另一側的角落,在看台的正中央留出了主座的位置。
漓渙島弟子是與藥宗弟子一同前來的。
漓渙島的幾位弟子,衣着并不是卞荊想象中那種樸素的模樣,反而格外絢麗,豔色的衣袍外,雙肩和背部披着琉璃般璀璨耀目的甲片,層層覆蓋如同緊密的魚鱗,在日光下比金甲更顯神聖。
藥宗弟子則低調的多,他們的本命靈器大半都是藥鼎,也沒有随身攜帶兵刃的習慣,因此遠遠一看,更像是禦靈城街面上來來往往的路人。
與元戟和令銀竹之間那種泾渭分明的樣子不同,藥宗與漓渙島的弟子倒是相處融洽,不僅會相互說笑,連座位都混雜在一起,似乎彼此都并不在意座次。
漓渙島雖說常與渡落山一同被提及,但他們并不像後者一般避世,諸如禦獸大典這樣的盛事,多多少少還是會來捧場。
“藥宗按理也該是少宗主前來,但有傳言說,東宮烨在渡落山受了重傷,不便行走,也不知是真是假。”謝盈像是坐累了,雙肘往身後一撐,整個人半躺在石階上。
“那坐在最前面的是誰?”卞荊問道。
藥宗為首的一名弟子,是一個身形嬌小,看着年紀不大的少女,她性子明顯有些内向,從走入會場直至到看台落座,都沒有擡過頭,而是一直盯着腳下,好像地上有靈石可以撿。
“應該是……藥宗三長老,馮止魇的弟子。她沒有名字,隻有個代稱,叫十絕。哦,其實這藥宗的三長老,與你們渡落山還有點關系。”
“你是說……馮止魇?”
“沒錯,他與松瀑峰主馮予惜是一母同胞的姐弟。”
“這都什麼跟什麼啊。”卞荊覺得自己腦子都要炸了,怎麼這還能扯上關系?
馮予惜他也見過,外表是個年歲不大的女童,但脾氣不小,一張嘴就能把薛先生說得啞口無言。
“哈哈哈哈……”謝盈被卞荊的神情逗樂了,笑得前仰後合,“你還沒見識過什麼叫真正的錯綜複雜。這整個靈居界就是由世家與聖地編織的一張大網,所有叫得出名号的大人物,相互之間多多少少都有牽扯。”
“修行從來不是一條坦途,若無血緣姻親,宗門勢力扶持,一個像是從石頭縫裡蹦出來的人,無依無靠,要怎麼爬到高位?”
馮予惜與馮止魇,是靈居界最後的兩株十絕禁生草,準确地說,他們隻是有着部分靈種血脈,可即便如此,也已經是這世上僅剩的、能稱之為仙藥的存在。
這姐弟二人也有一番血色滔天的過往,但此處暫時不做贅述。
不消片刻,一位高大健壯的白發老者走上了西側看台,他的身後隻帶了兩個人,一個是衆人曾見過的蕭露凝,另一位則是禦門的大師兄蕭行。
如此推算,為首的老者隻能是如今的禦門門主廉琅。
禦獸大典乃是禦門十數年一次的盛事,身為門主自然應該前來觀禮,但詭異的事情發生了,廉琅居然沒有坐在看台的主位上,反而将最中央的座位直接空了出來。
“這是什麼意思?難道還有大人物?”
議論聲頓時四起。
但所有人很快就知曉了緣由,因為東宮烆出現了。他在十數名白袍侍女的簇擁下,毫不客氣地坐在了看台的主座上,對周圍禦門弟子略顯難看的臉色更是沒放在眼裡。
“大典不是禦門主持的嗎?怎麼是東宮家坐在主位。”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昔年,即便是東宮家的少主莅臨,坐的都是主位,如今東宮家主親至,更沒有讓座的道理了。”
“嘶——東宮家的地位如此超然?連禦門門主都要給他讓位子?”
“唉,這就是世家啊。靈居界的根基,說白了還是六大世家。除了一山一島,你仔細想想,哪一個聖地的掌權人不是世家出身?就算明面上不是世家子弟,比如禦門門主廉琅,但想要久居高位,終究離不開世家的扶持。”
周圍的議論隻持續了十數息,随着東宮烆右手一擡,會場内所有的白衣侍女都點燃了手中的白燭。
那一瞬間,白燭的火光雖然微弱,但無形的靈力霎時将在場之人籠罩其中。
卞荊隻覺得自己的感知像是被關進了一個籠子,再也無法突破會場的範圍,隻能在周圍數十丈之内來回遊蕩。
這是……陣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