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這個任務應該是一個簡單的、一次性的執行任務，地點就在032基地。例如殺一個沒有大群保镖環繞的人，連波本都能單槍匹馬解決。

但如果是普通的殺人，就沒必要專門讓蘇格蘭千裡迢迢跑到那裡去了。人都抓到自己地盤上了，怎麼死還不是一句話的事。叫兩個外圍成員都能搞定。

而且，蘇格蘭進入組織的投名狀，就是在東都警視廳大門外狙殺現職警察。很難想象，是什麼樣的重要人物，能讓蘇格蘭在動手前緊張。

“怎麼了？”

蘇格蘭過了幾秒鐘才反應過來，杜淩酒在問話。

他知道應該好好想想，要怎麼回答才能過關，他剛才表現出來的異常肯定已經讓對方起疑了。

但是他實在沒有辦法在大腦裡擠出什麼思考的空間。現在能分出心思控制好方向盤，不要撞到路邊的電線杆上，已經是竭盡全力了。

要怎麼做——要怎麼樣，才能當着杜淩酒的面，給零報信讓他快點離開？

“波本在跟着你。引到032基地做掉，他是老鼠。”

琴酒的郵件極為簡潔，一向如此，緻命的槍支從來無需多餘花飾。

蘇格蘭知道波本在後面的車上。本來這就是他們默契的事情，即使琴酒看在眼裡也沒什麼，情報組的成員有好奇心是正常的。

但現在這反而成了催命符……看薩馬羅利一臉輕松的樣子，琴酒的任務應該隻發給了他一個人，其他人完全無從知曉。

零也不能。零會跟着他去到組織的基地，然後下車，一無所知地對上他的槍口。

032基地是新建的訓練基地，也有會議室和休閑設施，設備齊全，狀态良好。雖然地處郊區，但離主城區不算太遠，周邊交通也還算便利，10分鐘不到就能上高速公路。

因此有不少組織成員喜歡把那裡作為主用基地。特别是經常晝伏夜出的殺手們，經常白天去那裡放松放松。蘇格蘭自己就認識幾個，偶爾還會約着一起練練手。

這些人……都可能成為他執行任務的目擊證人。基地内外滿布的監控攝像頭也一樣。

或者見證波本死在他槍下，或者見證波本逃跑，他任務失敗。

蘇格蘭并沒有把握在衆目睽睽之下做到完美放水。薩馬羅利當然會睜隻眼閉隻眼，但組織裡多的是殺人越貨的熟練工。動手的時候到底用了幾分力，這些積年老手一眼就能看穿。

無論怎麼想，都是死路一條。

如果把零放走，之前所有潛入組織的努力就會毀于一旦，還要波及許多其他的人。但他絕不可能親自動手殺死零——還不如讓他自己去死。

零為什麼會突然暴露？

有沒有可能，把卧底這個身份，攬到他自己身上？

“蘇格蘭。”

蘇格蘭猛然醒過來，發現自己再一次漏掉了杜淩酒的召喚——他擡頭望了一眼後視鏡，對方的臉色已經開始有點不好了。

也不是很明顯的愠色，但是沒有了其他任何的表情。雖然杜淩酒平常臉上就淡淡地看不出在想什麼，但此刻已經連溫度都沒有了。

他有些艱澀地開口，試圖找個理由把剛剛走神的事抹過去——

“靠邊停車，到我這裡來。”杜淩酒的聲音像一條毫無波動的直線，“薩馬羅利，你去開車。”

“诶、诶？好的好的，到我大顯身手的時候了嗎！”

薩馬羅利的聲音聽起來歡欣雀躍，但借着解開安全帶的動作别過頭時，偷偷瞄過來的一眼裡充滿了憂慮。

蘇格蘭心下一沉。

萩原——他這位好友向來都是一副開開心心的樣子，就算對着馬上要炸的松田也隻會笑眯眯地安撫。

杜淩酒要對他做什麼……萩原覺得很危險的事嗎？所以才會露出那種擔心的表情。

但蘇格蘭沒有任何理由拒絕這個指令。他就近找了個路口轉過去，駛入最近的一片市政停車區，然後下車去，給薩馬羅利讓出了位置。

他站在路邊，彎腰拉開後排車門，眼角餘光瞥見那輛停在了前一個十字路口處等紅燈的出租車。

假如——

他腰後其實有槍。假如他在這裡開槍示警，然後棄車逃跑，零一定會意識到不對，同步馬上撤離。

如果杜淩酒要求追擊，薩馬羅利肯定也會配合——當然是配合他和零離開。至于到底能不能順利脫險，就看天意了。

要這樣做嗎？

要在這裡放棄——在這裡選擇一條危險的道路嗎？

“蘇格蘭。”

蘇格蘭的呼吸驟然停止了。

他整個人往下一沉。今天原本他的日程是陪同林教授出席東大的公開課，因此也穿了正裝，打了領帶——此刻這條領帶的下沿攥在杜淩酒的手裡。

那隻手明明蒼白又瘦弱，卻絲毫不容拒絕地，将他拖下去——他對上了那雙深色的、充滿各種離奇傳說的眼睛。

它們緩緩地收斂起來，邊角折出銳利的弧度。

“進來。”杜淩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