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處理好了？”杜淩酒問。

琴酒知道對方在問什麼。他們兵分兩路，杜淩酒和貝爾摩得去解決明面上的嫌疑，琴酒來處理暗處的事務——但這一刻他忽然不想多談工作上的事了。

浴室裡還沒消散的暖氣，讓他的精神也莫名懈怠了一下。

杜淩酒洗澡用的水溫偏高。因為平常總是窩在輪椅裡，缺乏運動，所以要用更熱的水促進循環。這一點，琴酒一直是知道的。但他現在忽然無比清晰地，意識到了這種溫度會帶來什麼——

那如同玉石一樣毫無生氣的身體，原來也會顯出這種生動的顔色。

他走上前去，伸手抹了一把那片紅痕。杜淩酒有點不适地往後躲了躲，然後好像剛意識到他在看哪裡一樣，停下來解釋道：“貝爾摩得弄上去的，擦不掉。”

是應該要擦掉。琴酒看到了放在旁邊的濕毛巾，白色的織物上有些淺淡的痕迹。貝爾摩得經常易容，她的妝面當然不能這麼簡單地用一塊毛巾就破壞。

實在擦不掉的話——

加些新的上去，就行了。

“琴酒？”

杜淩酒的聲音讓他從某種心流一樣的思緒中驟然脫出。琴酒皺了皺眉，覺得剛剛這種對面走神的狀态實在古怪，但又一時說不出為什麼，隻得提出來意：“今晚不留在這裡，我帶你去另一個地方。”

另一個準備了很久的地方。簡單的院落，在同樣簡單的山路盡頭，藏在一片并不簡單的竹林裡。

不簡單是因為那片竹林前前後後反複栽了五六次，才總算種活了。後勤沒給他報具體的造價，自然也沒跟他要錢，那些家夥慣會見風使舵，見誰勢頭日盛，就去錦上添花。區區一座院子和一片竹林，原本也算不了什麼。

隻是琴酒選的這個地方，其實不太适合長竹子。土壤粘性強，降水豐沛，風大，還會落雪結霜。聽說後勤那群人差不多是把整座山丘重造了一遍，選了許多品種，才好不容易栽活了這一大片竹林。

而後，竹林的邊緣出現了一座院子。

這座院子落成以後，已經空置了很久。後勤主管悄悄跟伏特加打聽過，是不是琴酒大人還不太滿意他們的工作——其實是滿意的，琴酒去現場看過，跟他想象的效果一般無二，隻是房中還缺了一個人。

現在那個人就在眼前。

而他正準備将人帶過去，填滿那座小院。

杜淩酒明天還有公務行程，去東大上一節公開課——主要是去跟負責這次交流的大石見上一面，打個招呼。琴酒記得這件事。他選擇的那個建造小院的地點，比起貝爾摩得的别墅，離東大更近。

而且他今晚已經沒有其他的工作了。杯戶飯店那邊安排了人守着，用不到他親自出場。他完全可以跟杜淩酒在那座小院裡消磨一晚上時間，第二天再把杜淩酒送到東大去，讓蘇格蘭在那邊守着就行了。

這樣一想，其實有沒有蘇格蘭，問題也不大。

杜淩酒這次的公務交流，全程是大石負責的，那個人能随意調動一群條子賣命，想來也不會讓杜淩酒出什麼事。考慮到以防不測的情況，杜淩酒出現在公衆場合時，多派些外圍成員在附近蹲點也能達到效果，而且還沒那麼顯眼。

把晚上的任務清理一下，分派出去，就可以每天晚上都帶着杜淩酒回到那座小院了。

但——但是不行——

【監測系統警告：角色邏輯發生重大偏離，正在校準——】

他不應該安于逸樂，将組織的任務也抛諸腦後。還有很多事等着他去安排，沒有他，行動組完全運轉不了。

【監測系統警告：角色邏輯發生重大偏離，正在校準——】

他沒有那麼多時間陪着杜淩酒一直待在那座小院裡。

【監測系統警告：角色邏輯發生重大偏離，正在校準——】

還是安排蘇格蘭跟進吧。蘇格蘭看起來還算聽話可靠，交給蘇格蘭也比較放心。

【校準完畢。】

林庭語有點莫名其妙地望着琴酒。向來像雪原一樣肅殺的那張臉，短短幾息内已經出現了極為豐富的表情變化：迷茫、沉思、放松、猶豫——最奇怪的是這種猶豫，雖然時間非常短暫，但确實是出現過的。

他臉上被貝爾摩得的口紅畫了一道，會讓琴酒産生這麼多種奇怪的情緒嗎？

而且，換個地方而已，并不需要停在原地思考這麼久。琴酒以前也經常來接他去其他的落腳點，都是通知一聲就開始行動了。

他試探着問了一句：“現在出發？我要先換一下衣服。”

過了半晌，琴酒臉上的表情終于消失了。他恢複了平常的那種，冷淡又有點不耐煩的表情，說：“不去了，你還是待在這裡，有什麼需求叫蘇格蘭。我有點事，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