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酒的食指扣動了一下。

實驗所裡不能抽煙，他實在無事可做，又等得不耐煩，索性起來要往外走。伏特加去地下停車，而蘇格蘭被他留在歐洲掃尾了，現在也沒把結果彙報過來——雖然琴酒一向也不是那種喜歡嚴格控制下屬行動的領導，但必需的任務報告還是有要求的。

與其在這裡幹等，不如去走廊上打個電話問問。朗姆一天到晚在這些無聊的實驗所上面砸錢，也不知道到底砸到什麼地方去了。接待室裡網絡信号差得要命，網頁都打不開，郵件的收件箱都刷新不了。

……也不知道美國那邊現在什麼情況了。

琴酒推門的時候帶着怒氣，門扇嗖地往外一打，引起了一聲驚叫。他定睛一看，門背後冒出來一個穿着藍色制服，形容猥瑣的瘦小男人——胸口的工牌顯示他是這家實驗所的倉庫主管，名字就不重要了。

“琴、琴酒大人！”

那個瘦小男人隻是瞟了一眼琴酒就立刻深深地低下頭去，看也不敢看琴酒的臉色。

“就是你報告了藥物失竊的事件？”琴酒冷冷地發問，“管幾盒藥都管不好？”

這種實驗所一年到頭做廢的藥品都成千上萬，丢了一個，也值得讓他專程跑一趟。

“是、是的！”瘦小男人的腰彎得更低下去了，幾乎要對折起來，“我、我昨天盤點的時候發現IR-2651号試作品耗用量太大，就過來檢查了一下對應的實驗記錄，确實是有問題，對應的實驗動物使用沒那麼多。因為這個IR-2651号試作品……涉及一些重要人物，所以按流程必須向朗姆大人報告。”

琴酒對此嗤之以鼻。什麼涉及重要人物的藥品，估計又是組織那些保護傘大人們的各種定制開發保健品吧。那些老不死的家夥就像古代皇帝沉迷金丹一樣，孜孜不倦地追求着這些虛無缥缈的長生。

這種浪費時間的認知讓他語氣更為惡劣了：“報告在哪？給我。”

瘦小男人猶豫了一下。

下一刻，他就被頂到腦袋上的槍吓得舉起了雙手：“沒有文件！我是口頭報告的！這、這個IR-2651是……杜淩酒大人的項目。”

琴酒的瞳孔驟然收緊。

瘦小男人掃了一眼周圍，沒有其他人，于是小聲說：“這個項目，朗姆大人特别交代過，所有産成品必須當天銷毀，不能有庫存記錄。我擔心有人偷偷修改了實驗用量，把多出來的試作品拿走，壞了朗姆大人的事，所以……”

朗姆為什麼會為杜淩酒開發藥物，又把開發出來的成品統統銷毀，連記錄都不留？

因為那是一種隻能在杜淩酒面前裝樣子開發，卻決不能真正有成效的藥。一旦杜淩酒得到了這種藥，朗姆對他就再也沒有任何約束能力——組織對他來說，同樣再也不具備存在的價值。

琴酒很清楚，杜淩酒原本就是為了給陸陽報仇才加入了組織。那幾個把陸陽撞落山崖的人都已經被處理掉了，是琴酒親自去動的手，換句話說，組織并沒有杜淩酒的把柄。

杜淩酒現在還跟組織保持聯系，主要就是為了利用組織的實驗室研發藥物。

組織替杜淩酒開發的藥物有兩種，一種是複健雙腿用的，另一種則是複蘇植物人陸陽用的。杜淩酒多年來已經習慣了輪椅生活，而且平日裡也并不是太在意自己能不能正常行走，有沒有藥物影響不大，所以朗姆勒令手下銷毀的多半是複蘇陸陽用的那種。

但杜淩酒這個人對恩怨兩清有種奇怪的執着，很不喜歡欠人情，拿到了這麼重要的藥，不會立刻跟組織翻臉拆夥。照理說，朗姆完全可以大大方方地給杜淩酒提供藥物，繼續保持合作，直到杜淩酒給組織創造的利益超過藥物的價值，那時候才可能需要考慮杜淩酒會離開組織的事。

除非——

那些藥物不是示好，而是要挾。杜淩酒平靜甚至淡漠的面容下，藏着深重的恨意。隻是因為有這些藥物在，才一直隐而不發。

“你也覺得那些老家夥很礙事吧？”

那道端坐在寬敞又奢華的頂層餐廳裡的身影，忽然穿透數年光陰，遙遙朝他望來，面容半掩在昏暗光霧裡，連聲音也顯得暧昧不清。

面前的餐刀上映出一道冰涼白光，劃過那微微彎起的唇線。

“我們合作吧——我們來掀翻這些大山，讓你得到你應有的地位。我來給你布置一個天衣無縫的陷阱，絕不會有人知道，朗姆死在你的手上。”

絕不會有人知道——

也不能有人知道。

在一道震耳欲聾的槍聲響徹實驗所時，遠在美國的黑麥正單臂撐在窗台上，輕輕吐出一個煙圈。

松田陣平一回來就把他趕出了門，說是有需要單獨跟林庭語溝通的事。黑麥倒是無所謂，反正今晚這裡本來也不會發生什麼，就幹脆出了房門去，沿着走廊找到一間吸煙室，進去打發打發時間。

煙圈緩緩向上飄去，黑麥側頭望了望手機的屏幕。一條通知消息顯現在他眼底，沒有内容，标題上面寫着“任務完成”。

黑麥勾起嘴角，無聲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