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說起來,黑麥之前在飛機上,也特地提了一下薩馬羅利。
沒有這麼巧合的事。
林庭語之前聽說過薩馬羅利有一段被黑麥“引薦”的轶事。雖然按萩原研二的說法,他隻是倒黴從東都塔上掉下來,碰巧被黑麥撈住,因為并不清楚黑麥的底細,也不想當着在場那麼多外圍人員的面暴露自己的身份,所以才裝成被黑麥收伏的警察被帶回去了——但林庭語不覺得萩原研二能輕易糊弄過黑麥,這兩人應該是達成了什麼默契。
他垂眼看了看還在手裡的紫藤花,以及側邊的公文包。他剛剛把松田陣平的監視耳機放進了那個公文包裡,隔着一層薄薄的皮革,他說什麼應該都能被清晰地收錄進去。
松田陣平知道嗎?自己無論如何都想要保住的好友,和看不順眼的黑麥之間結成了合作關系。
輪椅無聲無息地碾過手工羊毛地毯,進到了套房的會客廳中間。這是一個裝潢奢華的寬敞房間,深色的胡桃木牆壁上垂挂着厚重的落地窗簾,同色系的真皮沙發環繞着早已擺上淡雅花瓶的茶幾,瓶内的鮮花上還綴着些細細密密的水滴。
茶幾上擺着三個遙控器,其中應該有一個總控,能夠讓窗簾自動開合。現在正是午後,隻要打開窗簾,昏暗的室内就會立刻明亮起來。
但黑麥一點想要這樣做的樣子都沒有,他甚至連主燈都沒有開,隻是點亮了吊頂四邊的小小射燈,讓整個房間籠罩在一種如同午夜般的氛圍裡。
林庭語其實很享受這種靜谧的黑暗。在暗中他不必耗費精力調整自己的動作和表情,也不需要說話,排除了外界的幹擾,沉浸在内心的世界裡,任由不同的念頭像夜河上的螢火一樣自行碰撞,有時反而更容易讓答案閃現出來。
他獨自在家的時候,也習慣在夜裡熄滅燈火,坐在房中,靜靜任思緒流淌。
然而前提條件是,獨處。
此刻黑麥同在這個房間裡,就像是原本純屬于私人的空間忽然被侵入了一樣,存在感極為強烈,而且還在不斷放大的另一個人,走上前來,彎下腰,伸出雙手,用力——
“你不是有個效果很不錯的屏蔽軟件嗎?打開吧。”
輕微的聲音和呼吸一同浸染在面頰上。
林庭語沉默片刻。
他應該沒有在黑麥面前用過那個軟件。組織裡知道他有這個軟件的人也不多。事實上在現有的印象裡,他隻把這個軟件給過兩個人,一個是安室透,另一個是萩原研二。
安室透在傳聞中和黑麥相當不對付。所以萩原研二和黑麥的關系有緊密到這個程度嗎?能分享這種工具。
“為什麼?”林庭語問。
假如松田陣平真的在下面保持着對這裡的監聽,一旦信号長時間消失,他一定會立刻殺上來。黑麥不可能想不到這一點,所以他不會讓信号消失太久,稍微斷個幾秒,十幾秒,顯得好像是被樓層房間幹擾了一樣,屬于“正常”範圍。
是有什麼很簡短的秘密訊息,一定要用這種方式快速傳達?如果是那樣的話,寫在紙上遞過來要簡單得多吧。
“不為什麼,我就是想試試看。”黑麥笑了兩聲,“如果你能屏蔽接下來我要說的話,不給他們聽到……那我就要做點更為過分的事了。”
林庭語:……
先講清楚你要做什麼吧。
大概是貼得太緊,他一瞬間的無語表情傳達到了黑麥那裡,讓黑麥的笑意變得更為明顯了一點:“你難道就沒有一次好奇過,你為什麼會有這個軟件?你記不記得這個軟件是誰開發的——又是誰裝在你手機裡的?”
林庭語怔了一下。
黑麥已經從他的公文包裡拿出了一個樣式普通的手機。
林庭語這次出來并沒有帶上組織配發的手機,因為那個手機不屬于市面上銷售的任何一個品牌,而且信息量實在太大。萬一他真的陷落到大石信久的鴻門宴裡,面臨搜身檢查的危急情況,這一個手機的内容就夠得上鐵證如山了——什麼樣的生物加密手段,在機主本人在場而且被迫配合的時候,都是無效的。
因此他隻帶上了自己常用的手機。這個手機裡一片空白,除了sim卡存儲的公務通訊錄以外什麼都沒有,重要的來往記錄和資料也都被他徹底删除了。
黑麥已經見過他解鎖手機處理工作郵件,因此這時輕車熟路地拿起他的右手,把一根手指按上去解鎖了手機。屏幕在暗中發出有些刺眼的光,林庭語被晃了一下,再适應過來的時候,黑麥已經找到那個白底黑字的應用圖标,按了下去。
“你很熟練啊。”事已至此,林庭語也隻能皺了皺眉。
手機落到了黑麥的手裡,他要硬搶肯定是搶不到的,但表達一下不滿還是可以的。
黑麥把手機放到一旁,然後伸出手——林庭語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然後那隻手落下來,穩穩地捂住了他的眼睛。
“因為我蓄謀已久。”